第119章 别走

                陆北辰开门的时候,脸色的确不大好,有点憔悴有点苍白,眼睛里布满了红丝。身上的黑色衬衫有点凌乱,几颗扣子是敞开的,脖子上还挂着领带,借着不大亮的光,顾初看着他青嘘嘘的下巴,心就紧了一下。他侧身让她进来。门刚关上,他就甩了句,“以后不准关手机。”顾初明显察觉气氛不对劲,乖乖地“哦”了一声。许是陆北辰没想到她会这么配合,一个“哦”字听着动静小小的,像只羊儿似的温顺,脸部僵硬的线条稍稍地柔了些,坐在沙发上,将领带从脖子上扯了下来,扔到了一边,双臂搭在腿上,身子微微前倾,看着她说,“你是的我的助理,手机要一天24小时开机。”像是解释,从他将情绪略微低下来的状态来看。顾初轻轻点了下头,没解释什么。陆北辰盯着她,见她一直低着头,皱了下眉头,“你过来。”顾初预感到了头顶上的阴云密布,谨慎着步子上前了两步。陆北辰不满,“离我那么远干什么?”真是不妙啊。走到了他跟前,够近的了吧。岂料他一把将她扯坐了下来,直接撞在了他身上,头顶上是不悦地咆哮,“我还能吃了你是怎么着?”顾初只觉得耳朵嗡嗡地响,搁平时的话她可能也会怒了,但一想到顾思回来了,所有的火都发不起来,便陪着笑脸说,“是我错了,我不该关手机,也不该离你这么远。”陆北辰还在盯着她。她笑得灿烂,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了抚他的胸口,“陆教授大人有大量啊,别生气了。”陆北辰眼里的不悦有明显的驱散。“那个……”顾初像个小雏鸡似的窝在他身边,声音也小小的,“去天津是因为案子的事儿吗?”陆北辰“嗯”了一声。顾初的好奇心就提上来了,问,“为什么要去天津呀?结果怎么样了?”陆北辰靠在沙发上没回答,只是看着她。她被他瞅得全身不自在,摸了摸脸,清了清嗓子问,“怎么了?”“为什么关机?”他低沉地问。顾初张了张嘴巴,半天说了句,“是手机没电了……”她怎么觉得,手机关机这件事才是导火线呢?陆北辰挑眉。顾初咬着唇就不说话了,她怎么解释?难道要跟他说实话?开玩笑呢,连她自己都不清楚昨晚抽了什么疯。不过这就是小事,她觉得陆北辰有点反应过大了。便转移了话题,“是案子办得不顺利吗?”“案子破了。”陆北辰淡淡地说了句,起身。“哦,案子破了。”顾初重复了句没走心,但紧跟着反应了过来,猛地起身,声调拔高了,“啊?案子破了?!”“你复读机啊?”陆北辰看上去十分冷静,打开衣柜,拿了件家居服出来。顾初没理会他的讽刺,快步上前,“是已经找到凶手了吗?”“你语文课没好好上过是吧?”陆北辰转身,指了下行李箱,“替我收拾一下。”顾初看了一眼行李箱,里面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的,再看房间各处,也没有打扫的痕迹。“我叫客房服务——”“你是我助理,叫什么客房服务?”陆北辰选了干净的衣服,扔了不客气的话。顾初瞪大了双眼,“你也说了,我只是你的助理。”“什么叫助理?”陆北辰靠着浴室的门,问她。顾初噎了一下,“是工作上的——”“你,作为我的助理,不但要24小时开机,还要24小时随叫随到,不管多早或者多晚,从工作到生活,你都要负责打理。”陆北辰环顾了四周,“下次再让我待在这种环境里,就别怪我真扣你奖金。”话毕,进了浴室。没一会儿,是花洒的声响。顾初在浴室门口杵住了,半天反应过来,咣咣咣开始砸门。花洒声停了,陆北辰裹着条浴巾开了浴室门,皱眉看着她。浴室鹅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胸膛,如镀了层金子,她顿觉脸红,忙低下头,但还不忘替自己申辩。“合同上可没规定我还要做生活助理。”陆北辰盯着她,一字一顿,“合同有关工作范畴第二十三条规定,你要无条件服从我的一切安排。注意,是一切安排,合同上的字眼不是一切工作上的安排。”“啊?”陆北辰又将门关上了,花洒声继续。顾初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情况?合同上有这句话吗?不过就算有的话,这句话怎么看着都像是官方规定,谁能想到他这么*?生活也就生活吧,但她的重点可是在工作上,又想到他刚刚提到了案子,一股鸡血就涌上来了,又咣咣咣砸门。花洒好半天才停,陆北辰再次出来,下巴还沾着剃须水,浴巾卡在腰上,人鱼线若隐若现。“我想知道凶手是谁,案子是彻底完结了吗?”这一次,顾初鼓足了勇气来对视他的半罗,如果案子都破了,他的怒火来得太莫名其妙了。陆北辰没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白色泡沫糊了下巴的样子虽然有点滑稽,但目光极为严肃,顾初想笑就不敢了。她缩了缩头,小声嘀咕了句,“我……就是有点好奇。”下一秒,她觉得胳膊被他猛地扯住,紧跟着被拽进了浴室。她的惊喘声与关门声同时扬起。腰抵着洗手台,身后是镜子,对面也是镜子,一扫眼就能看见镜子里陆北辰结实的后背,还有那条形同蜈蚣的疤痕。“你干嘛?”她抵着他上前的胸膛。陆北辰单臂环住她,低笑了,“我看你的问题挺多的,这样吧,我们边洗澡边讨论案子。”吓得顾初头发丝都能竖起来,忙挣扎推搡着他。他却收紧了手臂,胸膛上的水珠打湿了她的衣襟,里面的轮廓若隐若现了。她的脸就愈发红了,着急,“快放开我。”“你不是好奇吗?”陆北辰笑,脸凑近她,“你还好奇什么?”“不不不,我现在不好奇了。”“什么都没看怎么就不好奇了?”他打趣。顾初的心脏扑通通直跳,更是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压低的嗓音听着让人沉醉,“可是,我对你好奇,怎么办?”呃……她抬眼,不解地看着他。却不曾想他的双眼像是被烟火入眼,亮得可怕,又深邃得骇人,他在笑,揉进了眼,却像是困了一头兽。顾初猛地明白他的话中意思,又急又臊,用力将他推开。可是她太急了,就不经意扯到了他的浴巾。浴巾落地时,两人都有短暂的惊愣。顾初的呼吸愈发急促,一声惊叫就彻底打破了安静。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也发誓她绝对不想偷看的。下一秒就朝着门口冲过去,她不知道是没脸面对他了还是没脸面对自己了。惊涛骇浪就硬生生地砸了过来,她那颗小心脏再也承受不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了,离开,她要离开。手刚碰到门把,就听陆北辰在身后慢悠悠地说,“不准离开房间半步。”顾初一个踉跄,赶忙逃离浴室。门关上,陆北辰无奈笑了,将浴巾拾起,扔进了旁边的置物筐。客厅里,顾初以手当扇,不停地扇风,不用照镜子她也能知道自己的脸有多红,现在是觉着滚烫烫的一片,如同被火烧了似的。心里长了草,脑子里闪过的总是一室流光下陆北辰的身影。又有只猫窜到了心头,不停地啃着心头草,她愈发地慌乱了,怎么办?他会不会以为是她故意扯掉浴巾的?顾初很是懊恼,抱着头坐在沙发上,可一闭眼,脑子里闪过的还是不该看见的画面。真是折磨人。她干脆开始收拾房间,极快的速度,走不了,总要面对。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挂好,觉得脏了的就检查一下口袋有没有东西,打算送到洗衣房的工作人员。陆北辰带的衣服不多,两件外套,剩下的都是衬衫,长裤。其中一件外套的口袋里有点鼓,顾初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精致的小礼盒,黑色天鹅绒的盒子,上面没印任何的品牌logo。什么东西?轻轻打开。竟是枚戒指。不知怎的,心就酸了。这戒指,是他送给谁的?林嘉悦?顾初想要阖上戒盒,又觉得图案有点眼熟,仔细打量了一下,愣住。不是求婚或婚戒,戒指上是白兰花的图案,有细碎的绿宝设计了花枝,那枚十分精致的含苞待放的花朵采用白色润玉雕刻。应该还是订制的,否则她一定会知道市面上有买这款戒指的品牌。戒指盒里还有极小的签字卡片,翻开,烫金的文字:不准视而不见,戴上很浪漫字体,很*的命令。顾初心脏又跳快了,是给她的吗?有预感是给她的,但同时的,她又怕是给她的。正想着,浴室里没动静了。顾初一时手忙脚乱,下意识地将戒指盒塞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将衣服往旁边一搭,下一秒,浴室的门就打开了。陆北辰从浴室出来,换上了舒适宽松的家居服,皱了一下眉,“窗帘挡上。”“当窗帘干什么?”顾初条件反射。陆北辰踱到了卧室门口,“补觉。”然后顿步看着她,“你觉得我想干什么?”顾初脸一红,马上上前遮住窗帘,“今天没太阳。”“不习惯。”陆北辰进了卧室,直接靠在了*上。顾初跟着进来,请示,“那我能离开了吗?”陆北辰将枕头扔到了一边,冲着她勾勾手指。顾初的心忽悠一下,他勾手指的样子像极了北深。“过来。”他耐着性子命令。她的大脑有一瞬空白,却很快地又炸开浴室里的那幕,顿觉口干舌燥。小步上前,他伸手拉她过来坐下,顺势躺了过来,将头枕在了她的腿上,十分舒服地叹了口气。顾初直直地僵在*边,低头看着陆北辰的脑袋,半天才有了声音,“你……这样不是很舒服吧?”“挺舒服。”陆北辰没心没肺地打断了她想离开的念头。顾初舔了舔唇,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陆北辰顺过她的一条胳膊,看了一眼她的手,皱眉,又牵过另只,手指头都是光秃秃的。慢条斯理地问了句,“戒指呢?”顾初一阵慌,不自然地说,“什么戒指?”陆北辰抬眼看着她一下。这一眼极其锋利,像是把小刀子似的直片她的心脏,她一个心虚,手指头就一抖索。幸好这个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她忙掩住颤抖,趁机将手机从兜里拿出来。一看,是姨妈发来的信息:跟你的领导说了吗?都过去这么天了,没什么不能开口的,就说是我想要请他来家吃饭。顾初又是满满的压力,目光一扫,见陆北辰还在盯着她。“是……顾思的短信,她说要谢谢你。”被他盯得快要焦了,又怕他察觉出她在撒谎,就赶忙将手机揣回兜里,岂料是太心慌了,手机揣进去,一抽手,戒指盒就滚了出来。正正好好落在了陆北辰的眼皮子底下。陆北辰笑了。她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清了清嗓子,朝着她一伸手,那架势很是气人的悠哉。顾初也知道瞒不过了,只好将戒指盒递给了他。他接过,打开戒盒,取出那枚戒指,又顺过了她的手。顾初惊讶,急急想要回抽,却被他攥紧,低声,“别动。”她僵持。戒指,就被陆北辰戴上了她的手指。不是无名指,是中指。戒圈正正好好,不松不紧,分毫不差。那豆蔻般的绿宝点缀了指尖的颜色,还有那朵润玉雕成的白兰花,就宛若真的在手指间盛开似的。陆北辰似乎很满意,攥着她的手看了半天,然后问她,“喜欢吗?”她喜欢。喜欢白兰,喜欢一切跟白兰有关的东西,像是他送的蛋糕、那条项链,还有这枚戒指。可是……“我不能要。”陆北辰笑了,“我买给你的,为什么不能要?”就因为是你买的……这句话悬在顾初的喉咙里始终脱不出口,她要时时刻刻警惕他是北深大哥的事实,因为就在他刚刚给她戴戒指时,她又想到了北深,那一刻,他在她眼里就是北深。“太贵重了。”找了一个不像借口的借口。陆北辰便与她戴着戒指的手指相缠相扣了,拉至胸口的位置,说,“以后我送你的东西都要心安理得地收着。”以后?顾初心里一咯噔,才想到一个问题,眼前这个男人,似乎特别喜欢送东西给她。他是把她当成什么女人了吗?低头看着他,他已然阖上了双眼,睫毛长而密,跟眉毛一样浓黑,下巴剃得干净,还有淡淡的剃须水味道。刚洗过澡的他,身上少了消毒水味,多了平易近人的沐浴液气息,她看着看着,心头怆然,这样的他,真的跟北深一模一样啊。撇过眼,强迫自己不去看他,她知道他没睡,从紧攥着她手的力道可以感觉的到。半晌后,顾初问,“我能知道凶手是谁吗?”她以为他会装睡不回答了。岂料,他嘟囔了一个名字,“白东。”“白东?”顾初愕然,还真的是他?“别一惊一乍的,我要休息。”“我想知道情况。”“你早晚会知道,急什么。”陆北辰往她身上又凑了凑。她全身都紧绷绷的。他的这个样子摆明了就是不想谈案子,她也不便刨根问底了,但问题是,他真要这么枕着她的腿睡觉?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给出合理化建议,“我把枕头给你拿过来。”“别乱动。”陆北辰皱了下眉头。她就不敢动了,看来这家伙还真是腻着她的腿了,身子靠在了*头,暗叹了一口气。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房间里很安静。就在她误以为陆北辰睡着了的时候,突然他又开口,很低很低地问出了一句话,“想我了吗?”吓了顾初一跳,低头看他,他没睁眼,也没松开她的手,让顾初误以为刚刚不过是句梦话。她无法回答,其实是她在不停地跟自己说,这个男人只是她的上司,仅此而已。陆北辰始终没有睁眼,半晌后,却将她的手拉至唇边,温柔地说了句,“我想你了。”话毕,睁眼,目光准确无误地对上了她的慌乱。顾初成了雕像,全身上下只绷紧了一种情绪,那就是不知所措。他不是梦话,在他睁眼的那一刻,她似乎真的看到了他内心的一些什么东西。陆北辰笑了笑,“戒指不准摘下来,听见了没有。”顾初的情绪受了滋扰,一时间有点恍惚,只有默默点头的份儿,陆北辰笑容扩大,将脸舒舒服服地埋在了靠近她小腹的位置,低喃,“。”他闭了眼,这一次,似乎真的打算睡了。可他的这句“”,撞痛了顾初的心。一直,蜿蜒入了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