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原如洪荒一般荒凉,皑皑白雪压住倒伏的野草。但总是有那么几根顽强钻出来,在凛冽寒风中摇曳。荒原很古老很荒凉,但荒凉也有荒凉的美。没有后世钢筋水泥丛林的喧嚣,有的只是寒风呼啸孤寂苍凉。云玥很享受这样的美,赤红烈日从地平线上升起。没有任何建筑物遮挡住那一抹天边的红,朝阳好像一个大皮球。一点一点向上攀升,好像底下有一双巨掌托着一般。当太阳脱离巨掌,一跳一跳的离开地平线时。万道霞光映红了整个天空,这一刻天地披红万物挂彩。巨大的霞光苍穹笼罩天空,映衬着人类的卑微渺小。一个人孤独的欣赏日出,护卫们都在忙自己的事情。营地里又燃起炊烟,栓柱捡到一只冻死的野鸡。摘下最漂亮的尾羽顶在头上,奔跑在雪地中脸上带着白痴一般微笑。厨子是个用心的家伙,两片葱油饼夹着一块肉便成了战国版三明治。上锅一蒸味道很好,也没有昨日那种回生的口感。小米粥熬得粘稠,加上一碟子小酱菜。吃饱了的云玥觉得现在可以打得死一只老虎。姚贾擦了擦嘴,这货自打出了平凉城便与云玥如影随形。敖沧海给云玥挖了一个坑避风,他也让侍卫给他挖一个坑。云玥坑里铺满了羊毛,人钻进去可以陷在里面。门口的帘子被钉子钉住,刺骨的寒风奈何不了分毫。姚贾没有羊皮,缺心眼儿的侍卫只捡了几个冻硬的土喀拉压门帘儿。一夜的寒风吹得地洞里雪沫子土粒子齐飞,冰冷与哀嚎共舞。第二天一早被刨出来的时候,姚大夫好像一具兵马俑。别看姚贾身板不怎么样,却挺耐寒。昨晚冻了一晚上,虽然灰头土脸。但精神却很好,没有感冒也没有伤风。抖掉头上的灰尘,吐掉嘴里的沙土。一口气灌下两碗小米粥,战国三明治也吃了两个。这才剃着牙说道:“本以为是一趟苦差事,没想到跟着云侯却成了享福的事情。就这一口易牙美食,跟着云侯刀山火海走一遭又当如何!”这王八蛋嘴里就没一句实话,云玥还忘不了庄襄王来旨意时。这货一副死了老爹的模样,哭得凄风惨雨鼻涕都抹自己袖子上,害得自己白瞎一套衣服。或许是老天都觉得看不下去,朝阳被云朵遮住。“呜”“呜”的号角声猛然响起,下一刻万马奔腾的声音震天动地。土坡顶上的褚大勇一骨碌便滚了下来,顾不得抖掉头上的积雪大声嚷道:“敌袭!敌袭!”刚刚还脸色红润的姚贾好像一只老鼠,“滋溜”一声便钻进了地洞中。还他娘的是云玥的地洞!云玥蹭一下从地上窜起来,手刨脚蹬的爬上的了土坡儿。身后跟着蔚獠,老家伙爬得急了些连摔了几个跟头。头发胡子上全都是雪,看起来像圣诞老人。天边卷起大队雪尘,远远的好像一堵墙一般向自己存身的土坡压了过来。抱着一捆弩箭上来的褚大勇,狞笑着掀开了连弩上的油布。“咯吱吱”弩机上弦的声音响成一片,听着让人牙酸。二寸长的箭头放着寒光,随时准备刺入敌人身体。云玥拿起望远镜,雪尘好像风暴又好像后世见识过的雪崩。偶尔有几骑人马窜出雪尘,不过很快又会被湮没。冲在最前面的家伙穿着皮袍子,打卷儿的胡子上都是冰霜。看得出来,昨夜他们没有休息。云玥没有闹明白,为何这些匈奴蠢货不在半夜进攻。而是在自己吃饱喝得,准充分的情况下冲过来。就不能换一个方式作死?这智商,真是令人着急!土坡上几乎一瞬间便热闹起来,敖沧海骑着战马倒提着长矛。他的身后是三百胡刀骑士,章邯脸色凝重,虽然年轻但数年的军伍生涯告诉他。如此声势,怕是最少也有两三千人。敌军的人数,不下自己十倍。跟随他的五十个人也面露惶惶之色,被匈奴人堵在平凉两个月。早对这些凶悍的家伙了如指掌,看来今天要交代到这。“莫怕,死也要死的有点儿出息。况且,咱们也不会死。死的是那些赶着投胎的王八蛋!”弩机上好了弦,褚大勇又拿出一壶羽箭,一根根插在面前雪地里。粗大的长矛就戳在身后,只要有人靠近便可随时取用。褚大勇的镇定感染了章邯那些手下,他们似乎也不再害怕。学着褚大勇的样子,将箭矢武器全都插在地里。脚蹬着强弩,双手后拉给弩箭上好弦。他们没有胡刀骑士的装备,只有一些秦军制式的强弩。这些强弩虽然射程远,杀伤力大。但射速慢也是他们的致命缺点,章邯手下这五十人都是游骑,简洁轻灵是他们的特点。云玥并没有要求他们携带两张弩,临敌之下不免显得有些后悔。不过如此多的弓弩也算能让匈奴人喝一壶,他们可不相信匈奴人的皮盾皮袍子可以顶得住这样密集的攒射。匈奴人的雪墙如同铁流,雪崩一般滚滚而来。云玥放下望远镜,递给身旁的蔚獠。蔚獠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胡子上的雪沫子,都抖掉了好多。“昨夜的一番布置起了功效,看样子匈奴人足有两千开外。给他们一个震慑也好,免得认为咱们是泥捏的。想怎样摆布,就怎样摆布。”说完蔚獠放下望远镜,指着地上那些黑黑的尖刺说道“就这东西,就能成为他们不可逾越的障碍。嘿嘿,不死个几百人也好意思过这第一道坎?”半山坡儿有星星点点的黑色尖刺,那都是昨夜里插上去的一根根铁刺。这种铁刺两头带尖儿,一截深深钉进冰封的土里,一截斜上六十度露着寒芒准备刺穿人和马的肚子。更何况,在这些尖刺前面还有联排的三角钉。这些三角钉好像地毯一样铺开,保证土坡前方全方位无死角。只要战马敢于驰进来,每个蹄子都会被扎穿扎透,质量很有保障。在三角钉的前面,褚大勇带着人散乱的挖了一些陷马坑。一尺半深,碗口大的陷马坑可以保证将马腿别断。这是云玥在电视上学到,对付骑兵很有效的招数,特别是在冬天。据说十几二十年后,有个叫做韩信的家伙弄了个十面埋伏。这里面就有这种陷马坑。事实上云玥以为匈奴人会趁着月黑风高前来偷营,今天早起还以为自己运气好匈奴人没有发现。还没庆幸一会儿,这些作死的家伙就冲过来。还挺有礼貌,知道不能打搅别人睡觉。第一排匈奴人狰狞的面孔出现在面前,他们挥舞着各式各样的兵刃。有刀有剑狼牙棒,还有些干脆就是大木棒子。六百步,这是床弩合适的射击距离。云玥一声令下,杀才们便锤击弩机,几乎是一声撕裂布匹的声音传来,三架床弩便对着人群最密集的地方攒射了过去。冲在最前面的匈奴人胸前瞬间就多了一个大洞,身体也被矛枪高高的带起,朝后面摔下去,当矛枪动能消耗光的时候,有三个匈奴人被串在五尺长的矛枪杆上,顷刻间就被冲锋的战马踏成肉泥。匈奴人仿佛并不畏惧死亡,依然疯狂的催马,要把马的速度提到最高,又是两只矛枪飞了出去,每只都恰好攻击在匈奴人冲锋队形的尖角,每一支矛枪都会在人群里开出一条血路。惨叫与鲜血好像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顷刻间便被海水一般涌来的匈奴骑士踏得支离破碎。乱奔乱跳的无主战马稍微阻挡了一下匈奴人的速度,这时,章邯已经下令前排的弩手扣动扳机,数十根黑色的弩箭“嗡”的一声就飞了出去,这些都是纯铁打造的特殊的无尾弩箭,速度比普通的有尾弩箭快得多,匈奴人的皮制盾牌根本就不能给他们以保护,三棱的箭簇轻易地割裂了皮盾,深深的扎在他们的身体里。更多的匈奴人坠落马下,没入雪墙之中化作肉泥。可打击刚刚开始,胡刀骑士已然张开了复合弓。随着敖沧海的一声令下,数百只羽箭带着呼啸扑向那堵雪墙。更多惨叫声此起彼伏的被风吹了过来,同时吹过来的还有浓烈的血腥气。有了平凉城外的战斗,云玥已然适应了战国时的战场。他与蔚獠站在最高处,大栓与二栓合力擎着一面拼接而成的巨大盾牌。厚重的实木盾牌前面蒙了铁皮,看哥俩吃力的样子就知道,匈奴人的弓弩绝对射不穿。匈奴人懵了,他们遇到了平凉城下黑风同样的问题。究竟是停止冲锋,转向逃走还是硬着头皮冲上去。所有的将领走到这一步都会死拼,自己有三千人,冲到射程之内一轮箭雨便可以射死这些该死的秦军。草原从来都是昆仑神的地盘,那些异族人敢于踏入大匈奴的土地。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这些家伙的头骨会被制成酒杯,成为匈奴人饮宴时的器皿。这是所有匈奴将领的想法,这也是一个将大败改写成惨败的决定。匈奴人的弓还是单体弓,匈奴人从小在马背上练习骑射。几乎每个人都是可以匹敌胡刀骑士的好手,他们的带头大哥或许过于自信了些。“啪”“啪”“啪”“啪”“啪”“啪”……一种类似弹琵琶的声音不断响起,一支支弩箭好像长着眼睛一般向匈奴人飞去。机关枪似的连弩绝对是骑兵的噩梦,三架连弩一齐射击。前排侥幸躲过箭雨的匈奴人立刻成串儿的掉落。几乎每一个人身上至少插了两枝弩箭,冲锋的阵线好像瞬间便后移了数十丈。战争就是你死我活的杀戮场,在匈奴人死了一地以后,他们也开用弓箭了,虽然不太密集,却很有准确性。终于用尸体铺满了道路,现在可以大展拳脚。让这些该死的秦军尝尝匈奴狼牙的厉害!前排承受着巨大的伤亡,后排的匈奴人弯弓搭箭。前赴后继之下,一轮齐射便可以消灭这些秦军。带头的匈奴头目对自己手下十分自信。“叮叮当当”一阵清脆的响声过后,匈奴人下巴都要掉下来。居然……居然射不穿那些秦人的铠甲!胡刀骑士外面穿着御寒的大氅,里面却有云玥用精铁打制的护身铠甲。虽然为了赶时间,铠甲做得十分简陋。只不过是品字形的三大块,只能护住胸腹之间。但这足够了,匈奴人的箭矢大部分都是柔软的青铜。有些还是动物或者人的骨头磨成,用这些东西撞击云玥弄出来跟钢不相上下的精铁,用屁股想都知道结果。匈奴人凌乱了,从未遇见这样的对手。原想着自己一冲锋,对方便会慌乱得兔子似的乱窜。没有想到对方从容应战,一路上仗着弓弩犀利给己方巨大杀伤。好不容易熬到近前,弓箭却又射不穿人家的铠甲。这到底是他娘的秦军,还是超级赛亚人。云玥身前的盾牌下面躺了一堆匈奴人的箭矢,也不知道这两个夯货给盾牌包了多厚的铁皮。反正现在哥俩大汗淋漓,扶着盾牌大口喘气。看起来绝不轻松的样子。“前面就是陷马坑,看起来平凉旧事要重演。侯爷您总结出来的这些对付骑兵的法子,简直就是奇思妙想。老夫深研一辈子兵法,也不得不佩服其中之精妙。”蔚獠捋着胡子,看到一路冲上过来的匈奴人伤亡惨重,不免有些佩服的说道。“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面前这些凶悍的人,而是学问。真正用学问杀起人来,那才是可怕的灾难。据我所知,有一种叫做核武器的东西。只要一加释放,二十万人顷刻间灰飞烟灭。一座如咸阳一般宏伟的城市,也会瞬间变成一堆瓦砾。人们总是在醉心研究能够杀死同类的东西,还天真的认为这些东西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实际上,杀人者人恒杀之。谁又能真正躲得过去死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