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的一个晚上,夜空晴朗,繁星满天。李云天正在院中的凉亭里悠闲地与绿萼对弈时,一名衙役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大……大人,不好了,罗班头和冯班头打了起来。”那名衙役来到凉亭前,气喘吁吁地向李云天汇报。“什么?”李云天手中的棋子停在了空中,双目流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知道罗鸣和冯虎素来不和,可是还没有到大打出手的地步。“站班和捕班的人也参与了进去,李班头让小的请大人过去。”那名衙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向李云天解释着。“胡闹!”李云天面色一沉,把手中的棋子往棋盘上一拍,猛然站了起来,他开始还以为是罗鸣和冯虎打架而已,不成想站班和捕班的人竟然发生了群殴,这简直不成体统。“夫人,我去去就来。”随后,李云天向绿萼一颔首,面无表情地离开了,这种手下人窝里斗的事情是最为忌惮的,他万万没想到会发生在了他这里。尤为重要的是,他已经准备向张有德下手,趁早把张有德给铲除掉,罗鸣和冯虎这么一闹的话,很可能会打乱他的部署。湖口县最好的青楼――迎春阁门口围满了人,有迎春阁里的姑娘,也有前来寻欢的恩客,还有附近的居民,一个个伸长了脑袋往里面张望,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巡城壮班的士卒守在迎春阁的门口,握着手里的刀枪,禁止任何人靠近。“大人,你可得给奴家作主呀,罗班头和冯班头这么一闹,奴家的生意做不成不说,还损毁了不少物品……”李云天在几名衙役的簇拥下赶到,一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迎上来向他诉着苦,她是迎春阁的老鸨梅姨,年轻的时候也是九江府的一朵花。还没等梅姨靠近一名衙役就推开了她,她也不恼,陪着笑脸跟在了李云天的身后。迎春阁的幕后老板是张有德,平时有县城的混混罩着,因此没人敢来这里找麻烦,那些不开眼的家伙无不被混混修理一顿后扔出去,生意非常红火。不过,这次在里面打架的是县衙的衙役,而且还是站班和捕班的班头,那些混混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招惹他们。守门的壮班士卒冲着李云天躬身行了一礼,让开了一条路。大厅里一片狼籍,桌翻椅倒,地上到处是打碎的碗碟以及打翻的酒菜残羹,二楼的走廊上也是无比凌乱,不少房门和窗户都被砸破,看样子打斗从二楼持续到了一楼。注意到地上的斑斑血迹后,李云天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没有想到双方的冲突竟然如此激烈。迎春阁后院。浑身是血的罗鸣和冯虎面无表情地领着手下的兄弟对峙着,虎视眈眈地瞪着对方,不少人的身上都挂了彩,鼻青脸肿,头破血流,看起来十分狼狈。李满山和一群巡城壮班士卒立在双方中间将他们分开,现场一派沉寂,气氛沉闷、肃杀。“大人。”见李云天进了后院,李满山连忙迎了上去,向他拱手行礼。“来人,把这两个手足相残的东西给本官关进牢里!”不等罗鸣和冯虎走到面前,李云天冲着两人一指,怒气冲冲地说道。他身后的衙役闻言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控制住了罗鸣和冯虎,两人也不反抗,耷拉着脑袋跟着那几名衙役走了。“先带他们去医馆诊治。”等两人走到后院门口,李云天想起了什么,嘱咐了押着两人的衙役一声,这使得两人双目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感激的神色。“长能耐了,竟然学会窝里斗,既然你们的精力如此充沛,那么本官决定就给你们找点儿事情做,从明天开始,县衙东西两侧的大街就归你们扫了。”李云天走到院落中央,神情冷峻地扫视了一眼两边的站班和捕班人员,使得众人纷纷心虚地低下头,随后冷冷地说道,“如果扫得不干净,本官就把你们扔到巡检司,每天到湖上巡湖去。”说完,他拂袖而去,李满山见状领着人跟着他走了。“满山,知道怎么回事吗?”回到县衙后宅,书房里,李云天有些诧异地问李满山,罗鸣和冯虎虽然看对方不顺眼,但聚众斗殴的事情两人应该不会做才对。“还不是因为冯虎的小妾小婉。”李满山有些无奈地回答,“少爷,看来罗班头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现在还对小婉一往情深。”李满山现在对湖口县的各种情况是了如指掌,手底下也聚集了一批为他效力的人,打听消息来那是轻而易举。小婉是罗鸣的邻家小妹,比罗鸣小十岁,对罗鸣早已经芳心暗许,罗鸣对她也是非常喜欢。本来罗鸣准备向小婉的父亲提亲纳宛如为妾室,不成想被冯虎抢先了一步,小婉的父亲忌惮冯虎的势力,只能把小婉嫁给冯虎当妾。当年,罗鸣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去和冯虎拼命,小婉时常去县衙看望罗鸣,谁都知道两人之间郎情妾意,可冯虎这个时候横插一杠子,摆明了就是挑衅。不过紧要关头,罗鸣父亲的两记耳光使得他清醒下来,他如果去找冯虎拼命的话正好中了张有德的圈套,如果没有张有德允许的话冯虎岂敢这么做?张有德一直都想把县衙站班拿下,可惜没有机会,罗家在县衙经营多年可并不是那些好对付的。如果罗鸣和冯虎发生冲突,那么就给张有德将罗鸣从站班清除出去的机会,到时候罗家在县衙可就彻底完了。这件事情不仅使得罗家和张有德关系进一步恶化,也使得本来就在县衙明争暗斗的罗鸣和冯虎彻底决裂,站班和捕班更是势如水火。今天晚上,冯虎把小婉打得遍体鳞伤,送到医馆救治,自从小婉成为他的妾室后他就时常对其拳脚相向。这激怒了罗鸣,于是前去迎春阁以小婉兄长的身份找喝花酒的冯虎理论。冯虎对罗鸣冷嘲热讽,告诉罗鸣小婉是他的小妾,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而且罗鸣越心疼小婉他就越是要折磨她,哪天心情一时高兴了赏给捕班的兄弟一起乐呵乐呵。由于两人交涉的时候气氛火爆,因此两人的手下都回去搬救兵,等罗鸣被冯虎激怒时,捕班和站班的人已经来了不少。在多年的积怨下,双方在迎春阁大打了一通,吓得里面的姑娘和客人纷纷逃了出去。等李满山领着巡城壮班的人赶来时群殴已经接近了尾声,他见门外聚集了不少人看热闹,于是就把双方的人带去了后院,免得在那里丢人现眼。“满山,你觉得罗班头和冯班头这么一闹,是好事还是坏事?”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李云天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圈,沉声问李满山。在县衙他真正信得过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绿萼,另外一个就是李满山,是他不折不扣的自己人。李大牛现在在白水镇巡检司当差,虽然他的身份只是巡检司的一个头目,但是赵华却不敢把他当下属,对他是客客气气的,谁都知道李大牛是李云天的人。李云天之所以让李大牛去巡检司,一是因为李大牛太过憨厚耿直,不适合县城里的那些勾心斗角,二来也是给李大牛一个历练的机会,让他有带兵打仗的经历,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与此同时这也是对陈凝凝的保护,一旦白水镇出什么事情的话,李大牛将护着她逃出来。“少爷,是不是影响了你的计划?”李满山感觉李云天有心事,试探性地问道。“他们这么一闹,反倒帮了少爷一把。”李云天笑着摇了摇头,“你说,是罗鸣对少爷重要呢?还是冯虎对张有德重要?”“少爷,你想把张有德剩下的这条手臂也给砍了?”李满山闻言眼前顿时一亮,很显然冯虎对张有德作用更加重要。自从鲁云山死后,张有德已经失去了对刑房的控制,势力大减,如今冯虎要是被李云天给拿下了,那么失去了“左肩右臂”的张有德无疑会变得更加虚弱。“这是老天要亡他。”李云天冷笑了一声,双目寒光一闪。第二天,李云天召集了县衙站班、捕班和壮班的衙役,宣布革除罗鸣和冯虎班头的职务,让两人在大牢里反省,并且严令如果下次再发生手足相残的事件,严惩不贷。至于站班和捕班班头的人选,李云天则没有任何表示,在大家看来他这是给罗鸣和冯虎一个教训,以后班头的位子还是两人的。而且,湖口县站班和捕班的衙役都是由与两人关系密切的乡党组成,外人来当班头的话根本镇不住场子,内部的人接任的话又没办法服众。除非李云天把李满山和李大牛派过去接任这两个班头,两人是李云天的心腹,站班和捕班的人自然老老实实的,现在李云天可不是初来乍到的愣头青县太爷,想要收拾他们的话易如反掌。不过,李满山和李大牛手头有事要做,分身乏术,况且李云天也不会这么干,以免刺激到张有德。对于冯虎这次与罗鸣的冲突,张有德唯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明知道罗鸣有李云天护着还要找麻烦,他就不能等李云天离任后再好好修理罗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