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与法则之树合体后生出的种子再怎么多,也只是新生。当初法则之树为了投射异网做出神之遗物时,几乎耗费了自己一半的力量。两者从诞生起,就存在着本质上的差别。再则,神之遗物出现了这么多年,在舒宇手上更是解构了无数世界才把它培育到现在这种程度,这些新生的种子怎么可能与它对抗!再则,舒宇之前与世界融合时,最关键的一步就是人性之兽!他通过从人类群体意志所聚集起来的“势”里面提取情绪,通过强大到邪恶的极端情绪来提取人性,在地球将这些人性的碎片融炼成一体,最后,终于从他自己的内心中诞生出了全新的情绪,这让他真正地成为了一个人,同时,也让他能够使用它来进行攻击!现在,文静想用新生的树种来动摇神之遗物,舒宇却反过来利于两者的力量差吸收种子的力量。更进一步的,他用喜悦与快乐的力量,动摇了文静的内心!文静的偏执是她最大的力量来源,绝不是那么好动摇的。她脸上的狂喜乍放即收,再度变得冷静下来。她微微挥手,命令道:“抽枝!”她身体上的金色光流突然开始加速流动,形成一条金色的河流奔腾不休!这条河流卷起了浪花,喷溅起了飞沫。金色的飞沫跃出她的身体表面,下雨一般落到周围的“土地”上。受到“雨水”的滋润,树芽们无比迅猛地成长起来,迅速向上抽枝发叶。原本只是娇嫩的树芽,转眼间茁壮成长成笔挺的树苗。放眼望过去,一排排金色的树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还在继续不断向上。眼看着,它们的枝叶勾连成荫,密密麻麻的金色树叶层层叠叠,迅速地变得丰盛茂密。一时间,蓬勃生发的气息充盈在天地之间,那是一种无可阻挡的声势。就连幼嫩的细芽在生长时也能掀翻盖在上面的巨石,更何况如此茂盛的树林一起成长!这巨大的气息一起冲向舒宇,刚猛狂烈,如同骄阳烈日,活生生地炙烤着他。舒宇的表情平静,完全不为所动,他淡淡地说:“怒。”刚才神之遗物对那些幼苗是引导,而现在,树木气息一涨,神之遗物的气息涨得更快!天空中突然出现数十个烈日,炽热夺目地悬在森林上空,无比的光与热仿佛天穹之怒,盛大地降临到他们的头顶上。古有十日之祸,十个太阳让大地干枯焦渴,一片荒芜。无论什么样的生命,都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如今,十日之祸仿佛重临,在烈日狂怒的审判下,法则之树化成的森林发出嗞嗞的声音,更多光点向外渗出。这不是因为它在扩大自己的力量范围,而是在烈日的灼烧下,它已经有崩溃的趋势,完全无法锁定自己体内的能量。这时,就算是文静,也露出了难受的表情。不过,她的表情虽然痛苦,内心却充满狂怒。大量汹涌的情绪淹没过来,怒火灼痛了她的心!凭什么!人类如此混乱邪恶,凭什么能成为世界的主宰!凭什么!我也是个人,凭什么就要遭受欺凌冷遇!凭什么!世界一直在我手上,凭什么你一出来,就要夺走我的控制!凭什么!我一直勉强维持着内心的平衡,凭什么你要让我寄托我的希望,凭什么又要夺走它!一声声凭什么,一句句不甘,比天上的烈日更加狂暴,灼烤着与法则之树合体的文静的心灵。大地上出现干枯的裂缝,她的心里也被怒火烧得满是裂痕。这种灼烧让她无比痛苦,也无比激昂!树木干渴垂死,她现在与法则之树同体,同样感受到了这份痛苦。她紧紧皱着眉头,身体上的树叶一样变得干枯,她猛地抬头,眼神仿佛被点燃了一般,艰声道:“开花!”树枝上突然绽出无数花苞,它们迅速由小变大,瞬间满树花开,无数蒲扇般大小的花朵在枝头绽放。所有的花朵全部都有五片金色的花瓣,它们明晃晃的,就像无数闪亮的镜子,将烈日的光芒向上反射。这些花朵看似散乱,其实似乎是依照一定的规律生长的。因此,它们反射的阳光一丝不乱,全部投向一个方向——正是舒宇站立的方向!文静的意图很明显,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舒宇让天穹震怒,她就要把这怒气反射到他的身上。舒宇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唉……”伴随着这声叹息,一滴雨水砸在花瓣上,像一滴划过面颊的泪水,滑了下来。接着,雨水接二连三地落下,砸得花朵颜色越发鲜明,却也砸篶了它的精神。花瓣凋零下来,无力地落到地面上。暴雨如注,倾盆大雨如同天哭。那不是唉,那是哀!有晴就有雨,有花开绣尊荣就有白茫茫大地——有生,就有死!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独享永恒,凭什么就要用别人作代价成就自己的完美,凭什么就觉得自己就应该万事顺遂,为众人所爱!文静巨大的身体从灵魂深处颤栗起来,她身上的树叶瑟瑟颤抖,发出轻微的声音。这声音越发像哭泣一样……文静因情而生,被情而陷,现在也不可避免地受到情绪之力的重大影响!深深的哀愁从她心底生出,丝丝缕缕地布满全身,这哀愁让花朵凋零,让树叶枯萎,让她在短短的片刻内,也完全失去了斗志!我错了?错的是我?她偏执而钻入黑暗的心原本被怒火灼出了一丝丝裂缝,现出下面满疮痍、破烂不堪的内里。这丝内心接触到外界的悲哀情绪,立刻就痛苦地蜷缩起来。舒宇舌绽春雷,接连喊道:“乐!”极致的痛苦之后,是极致的欢乐!文静最深处的心灵刚刚觉得痛苦得快受不了了,这时被快乐滋润,再次舒展了开来。只有死亡的痛苦,才能映衬出生命的无比欢愉;正是有失去的危险,才会让人感觉到拥有是多么可贵。人在生病时越发想念健康的美好,人在黑暗的深渊里总是会渴求一点一滴的光明。人的一生中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不美好、不幸福、不舒坦、不顺利,但是,这不代表这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幸福。饥饿时送到手上的一碗热饭、繁忙工作一天之后前方温暖的床、迷路街头时人们简单的一句指点、流落他乡时偶然遇见的一句乡音……只有能够感觉到这些快乐与美好,才会知道真正的幸福是什么。抓紧手上拥有的,正视自己应得的,向着目标而努力!在极度悲哀的时候遇到极度的快乐,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拉扯着文静的心脏,让她有点承受不住了。巨大的满是树叶的身体深深地蜷缩起来,文静的嘴里发出不知是痛苦还是欢乐的呻吟声。是我错了吗?她再度自问,这次的责问,比刚才更深更重。悲哀退下,快乐升起;快乐退下,悲哀升起。两种不同的情绪反复交替,在文静内心冲刷不休。这是生与死,这是阴与阳,这是所有的两个极端。世界并非从来一成不变,正是所有的不同,铸就了这个全新的世界,让它产生各种变化,各种幸福与泪水!是我错了吗?文静反复自问,心里的裂缝张得更大,汨汩的黑水流了出来,仿佛心里的毒素跟着一起流了出来。不,不对,绝不是这样!就像以往许多次一样,文静再次否绝了自己的怀疑,再次封闭了自己的内心!不,不可能,错的绝对不可能是我!她的表情重新变得冰冷,厉声喝道:“结果!”果实本来是生命最丰硕最美妙的成果,被她喝出,却像是一把致命的武器。她的身体迅速缩小,无数光点从她身上浮现,树叶快速凋零,从她身上消失。她开始与法则之树分离。这是一种有意识的分离,法则之力形成的光点在她面前汇聚,凝聚成团。文静的长发遮住了半边面孔,她抬起头来,拂开脸上的散发,露出一张苍白而凌厉的面孔。她冷冷地看着舒宇,问道:“想用些大道理来动摇我的内心?让我像个普通女人一样,悲哀哭泣?”舒宇摇头:“不,只是出于同学情谊,有些话想对你说而已。”文静冷冷地说:“因为这世界上有光明,所以就可以忍耐黑暗?看着别人的美好,就可以忘记自己的痛苦?用希望来麻木自己的心灵,从此当个顺民?呵呵,没错,所有的成功者、胜利者都是这样要求别人的。”舒宇怜悯地看她:“不,你要抗争也好,要顺从也好,要善良还是要作恶,这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如果,这是你清醒的选择的话。”他一步步走向文静,说:“选择什么,接受什么样的结果,为什么负责。只要你知道,只要你明白——就没什么不可以的!”文静向后退了一步:“你要审判我吗?”她还没等舒宇说话,就冷笑着一把抓住面前的东西。无数金色的光点在她面前汇聚成一个果实,她抓住那个果实,问道,“还是说,你要审判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