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狱中,荀彧和陈群被牢牢看守,朱符是因为父亲的话,而不能杀二人,而刘备心底却是不想杀二人。刘备知道自己的短处,手下不过关、张二将,无一谋略治中之士。如果自己想要更进一步,那就必须得到更多佐助,而天下名士中,尤以颍川荀氏为最,陈氏一族也是不遑多让。若是杀了荀、陈二人,那天下士人恐怕都将唾弃刘备,何谈后图?不能杀,也不能放,刘备于是好生伺候着二人。狱中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衣食无缺,除了不能放他们出去,其他但有所求,皆无不可。基本上理顺了长安之后,刘备盛装亲自来到大狱,他要见见这两个仰慕已久的名士。时间虽然过去了许多天,但是荀彧、陈群对于汉王的死,依旧难以释怀。二人要求狱卒送来香案,摆上了汉王灵位,月余以来,未曾脱孝,日日祭奠,不曾有缺。刘备走进来到时候,二人刚刚祭拜完毕。荀彧见刘备到来,自然横眉以对。“要杀便杀!要放便放!将我二人关押在此是何意图?”刘备令狱卒打开牢门,缓步走了进来,对二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二位贤达受惊了!行此下策,实非刘备所愿。二位忠心汉王,刘备感佩至深,恨无才士如此待我啊!”陈群听了刘备的话,冷冷的说道:“这世间奸邪何曾会说自己的不是?托口他事,难道就能抹杀自己犯下的罪孽吗?”“是非曲直,天下自有公论,你既行此无义之事,何叹无人追随?良士高贤,尤重名节,岂能自污?”荀彧看都不看刘备。刘备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曾犹豫,他知道这荀、陈都是重节之人,想要收为己用,几无可能。或许是出于内疚,他还是来了。“二位这是在祭奠汉王吗?可否让刘备在汉王灵前行礼致意?”荀彧回过头来,一脸鄙夷的打量着刘备。“世间竟有尊驾这般虚情假意之人,荀彧真是大开眼界!”一般人如果被人当面这样嘲讽,恐怕早已尴尬的要死,不过刘备听了荀彧的话,却依然平静如常,不为所动。“汉王对刘备有拔擢厚任之恩,刘备礼当拜谢汉王。”说完,便上前来打刘征灵前,普通跪了下去。一拜,二拜,三拜,四拜,刘备结结实实将头磕在监牢的地上,荀彧、陈群都能够清清楚楚的听到响声。看到刘备如此这般,荀彧、陈群稍稍得到了些许宽慰。刘备这四拜之礼,至少说明在他心底还残存着一丝良知。古人寻常礼节多为一拜,即使见了君王,一般情况下也不过是“再拜”而已。四拜之礼,史册上倒是确有记载。战国时苏秦拜相之后,经过家乡洛阳,早年看不起他的嫂子便是“蛇形匍伏,四拜自跪而谢”。所以,四拜之礼其实也可以说是谢罪之礼!民间后来又有人三鬼四之说,即为上司、长辈行叩拜之礼时是磕三个头,而为死去的人行叩拜之礼的时候是磕四个头。刘备四拜汉王灵位,显然是含有谢罪之意,这让荀彧、陈群二人心里稍稍好过一些。“你既然知道有负于汉王,当时又何必行此大逆不道之事?”荀彧责难道。刘备叩拜完毕,并没有起身,依然跪坐在汉王灵前,像一尊石像一动不动,目不斜视,面色凝重。“秦末之时,陈涉曾与佣徒言及富贵之事,结果遭人耻笑,他有一句名言,叫做‘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世人皆以此称赞鸿鹄,殊不知燕雀其实也有所求。鸿鹄振翅,便有九万里之遥,燕雀一飞却不过数丈之远。我刘备出身低微,本是那燕雀,如果不借鸿鹄之力,又怎能扶摇九霄?二位说是不是?”刘备苦笑两声道。荀彧听了刘备的话,不禁摇了摇头。“燕雀终究是燕雀,纵然是借力鸿鹄,得冲九霄,殊不知其飞愈高,其境愈险!数丈之高,尤可落地重飞,九霄之遥,终不免坠如齑粉!你可想到这后果?”荀彧质问道。刘备笑了笑,沉默了半晌,还是说道:“燕雀固有一死,如其不遇,徒死草莽之间。若是能够一览九霄风云,便也不枉此生!汉王,你说刘备想要的有错吗?”荀彧、陈群听了刘备的话,不禁唏嘘长叹。“请回吧!我们不是同道中人,不必多费口舌。”陈群说道。刘备没有再说什么,而是默默的站了起来,又默默的对二人行了一礼,转身出了监牢。催动刘备来见二人的或许不单单是对贤才的渴望,或许这其中更是夹杂着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的愧疚,以及内心无人能懂的寂寞。凉州汉阳郡,马日磾走后,凉州诸帅并没有散去。“腾公!咱们真的就这样放过大好机会?”杨秋问道。马腾哈哈笑道:“当然不能!连种拂、刘备那样的人都能坐长安朝廷,咱们怎么就不可以?”“这么说来腾公是要带领我们杀进长安去了?”杨秋问道。“不错!那马日磾来这里不过是想安抚我们,这正说明他们惧怕我们。自董卓起,朝堂天子便成了权臣掌中玩物,我马家乃功臣之后,现在怎么着也轮到我们了吧!”马腾信心十足的说道。“既然如此,腾公就赶紧带我们去长安吧!”“是啊!请腾公下令!”其他人也纷纷说道。韩遂对众人摆摆手说道:“此事不能太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在没有完全摸清楚长安情况前,不能鲁莽行事!”“文约有何想法,且与我等说来!”马腾问道。“马日磾会长安禀报之后,刘备将关、张二将调离尚须时日,此外种拂等人是否相信我等和意尚未可知。依我只见,腾公不如派一使者,前去长安探探虚实。”韩遂说道。“那以什么名义呢?”“就以云禄平安归来,给长安送去谢意!如此既能查探长安情况,也能更加使种拂等人放松对我凉州戒备!”韩遂说道。于是,马腾一面调集凉州各路兵马,一面遣使长安,准备给长安来个突然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