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老师们给我们留的记号了，前面就有一个补给点，加把劲，再拼一拼，到补给点再休息。”方若华轻笑，拿脚尖捕捉了下身边这头狼的大尾巴，就不再多提它的事，到是指了指地上草叶上面洒着的一团亮光，道。荧光粉拼出来三个大字——‘直播间’苏哲几个一下子就笑起来，看着方若华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说起来，他们这些人误入三妹的直播间，一追就是好些年，追到现在才知道，他们这些年往直播间掏的那些钱，其实还真挺划算。随便找个人问一问，一个月花个十块八块，多了就百八十块，就让你一起欣赏欣赏异时空的风土人情，估计也没有不愿意的道理。眼看有了奔头，所有人都提起一股气，精神倍增，喊着号子唱着歌，鼓足勇气向前走。老班长也不愿意让人抬着，愣是坚持起身，撑着根竹杖一起赶路。如今肚子里有食，老班长是不怕赶路的。当初他们急行军，晚上，白天不停歇得走，都学会了走着睡觉的神技，现在跟着一群文弱书生，怎么也走不了那么快，赶赶路而已，简直和一直在休息都没什么区别。一直走到天色擦黑，苏哲和高敏已经累得面色发青，头发上全是湿漉漉的汗珠，密密麻麻一层，衣服也都湿透了，此时拧一拧，能拧出一盆水。反而是那些学生们还有些精神在，虽然同样累得脸色发木，可比苏哲和高敏要好上不少，男同学们都替女生们背着包，谁也不叫苦不叫累。苏哲忍不住笑道：“小家伙们不错啊，这体力还真是有点。”一对双胞胎初中生回头笑道：“知道我们每天上学放学都背多重的学习资料不？前几天我无聊称了称我这个月做过的卷子，一共十七斤半，平均我每天得做将近的一斤的卷子。”苏哲面上不禁有些唏嘘。梁小山和小疙瘩忍不住瞪大了眼，脸上露出极羡慕的表情。老班长也肃然起敬——看来这些学生的师长，肯定很重视自己的学生，也很尽心负责。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小梁和小疙瘩他们，坐在明亮的教室里学习的那一天。“你们要是有学习的机会，也要和大哥哥，大姐姐们一样认真用功。”一众学生：“……”“快看！”前面的学生忽然发出一阵欢呼声。老班长顺着声音看过去，看了第一眼，心中就不禁五味杂陈。前面生着巨大的火堆，把大半个夜空照得通明，火光掩映中，一大片绿色黑色的，五颜六色的大帐篷矗立，帐篷前面还挂着好些红灯笼。在这样的夜色里，每一盏灯笼都十分显眼，就像是夜幕里冉冉升起的希望之火。“爸。”方若华吐出口气，冲着方肖笑了笑，“有吃的么？”正说话间，轰隆一声雷响，大颗大颗的雨珠子落下，方肖顾不得和女儿唠嗑，连忙招呼所有人过来，“快，快，快，进帐篷来。”学生们像一群乱糟糟的鸭子，赶在大雨落下前被轰赶到帐篷里面。老班长，梁小山，小疙瘩，还有两个病号，坐在帐篷门口，怀里一人被揣了一个暖水袋。几个人都有点发愣。方肖推着辆小推车，推车上放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桶，大桶里熬煮的粥米稀烂，里面加了红枣，桂圆，红豆，绿豆，花生，还有冰糖。接到自家姑娘的传信，半下午他就开始熬煮，此时粥米又香又糯。“快，同志，先喝一碗暖暖身子。”方肖拿了一次性的碗筷，给老班长他们盛上，“这一路上多亏了你们照顾我们家这些娃娃，都是小孩子，和我们大部队走散了，可把我们两口子给急得不行，哎，这些学生娃娃要是出点事，让我怎么跟他们爹娘交代。”小疙瘩脸一下子通红。“是姐姐们照顾我，救了我们才对。”他和小山子都回头看老班长，不知道该不该接这碗粥。虽然一路上他们都吃过哥哥姐姐们给的食物，但是此时还是本能地去看自己最信任的人。老班长也连忙道：“同志，是我们要谢谢这些学生娃娃。”他眼睛一红，看着方肖平和亲切的眼神，轻声道：“孩子们，喝吧，这是方同志的心意。”此时什么话都不必多说。老班长郑重地写下一张手书，把前因后果都写得清清楚楚，交代是他替自己的队伍，向方同志借了粮食，将来一定要还。他的字不好，比小学生的还要差，但是他写得很认真，还按上了自己的手印。“同志，你救了我们的命，救了这些年轻人的命，我们会铭记于心，永不忘怀。”老班长言语认真，“但是我希望这是我吃的最后一顿，希望您能……借我一些粮食，我想带去给我的队伍，我年纪大了，吃不吃都没有关系，我的战友们还都饿着肚子。”方肖心中也很激动，那种激动之情，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他忽然觉得，那位长天真人这次架打得可真是挺好，曾经很久以前，方肖睡梦中便忍不住想过，如果他有机会能回到这个时代，哪怕什么都做不到，只凭自己的力量救一个人，那他这辈子也算是没有白活。现在，他觉得自己的愿望实现了。即便方肖心中明白，这个时空并不是自己的时空，这个时空发生的一切，都是通过小说，文章衍生而成，和自己的世界，完全是两码事，但他依旧觉得欣慰。“同志，您放心，我们前面还有补给点，只要遇见你们那些战友，不敢说粮食管够，绝对让大家吃上一口热乎的，还有药，我们也有。”老班长的眼睛里顿时溢出说不出的喜悦。小疙瘩和梁小山狼吞虎咽，温热的粥米进了肚子，全身上下都变得暖洋洋一片。老班长吃的特别慢，细嚼慢咽，对每一颗粮食都吃的特别珍惜。外面狂风怒吼，雨越下越大，他心中惦记着自己的战友们，自己待在温暖的帐篷里，吃着香香甜甜的米粥，可是战友们呢？这么大的雨，会有人掉队吗？会有同志牺牲吗？虽然知道牺牲不可避免，他依旧想起来便心如刀绞。“老方，苏哲他们说，大家分成几个小队，带上对讲机向周围走一走，看能不能找到落单的小战士。”马教授推门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犹豫，到不全是不赞同，可到底还是但心自己人的安危。方肖摇摇头：“我知道大家想尽一尽心，但是他们都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我们可以点亮火把，照着手电，如果有落单的战士，或许能顺着火光找过来。”大草原上不知方位，大家出去乱走的效率，并不比现在高。就是老班长，心中再想帮助自己的同志们，也并不愿意让无辜的老百姓冒险，何况还是一些年轻学生。一整夜，大雨倾盆。小疙瘩，梁小山，两个孩子挤在同一个睡袋里面，很温暖，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温暖了。毕竟是孩子，即便心里藏着事，但还是一转眼就睡了过去。……小卢探了探头，捂住被冰雹砸到的额角，天色发阴，一望无际的草地就像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安静地等待自己的猎物。一股股的寒气，往他小腿的骨头缝里钻，湿冷的厉害，也疼。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一点发热，小腿发炎已经有好几天，两天前他就掉了队，又遇见这么一场大雨，真不知道何时才能找到队伍。衣服早就湿透了，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浑身上下半点热气也没有。“如果有一堆火该有多好？”小卢叹气。他知道自己在妄想，不要说现在，就在他掉队之前，队伍里就没有一点引火的东西，大家只能嚼干粮，粗粮刮着嗓子眼，可那也是好东西。小卢很饿，他下意识把手插进裤兜，整个人忽然愣了愣，随即狂喜，连忙把衣服口袋翻开，就看到里面有一小撮青稞面粉。雨水滚过，面粉已经成了糊糊，他仔仔细细地把所有的面粉团在一起，差不多有鸡蛋那么大，小卢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吝惜地捧着这一小口粮食，小心翼翼地向嘴巴里送去。他就舔一口，只舔一口。“同志——”小卢一怔，这声音微弱，低沉得厉害，仿佛从地底下传来的一般，他整个身体一震，连滚带爬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终于，他看到了打招呼的那人，他倚着树根，半坐半躺，身子底下全是浑浊的泥污，他似乎很长时间没有移动过，脸色更是怕人，眼眶深陷，嘴唇干裂，只有喉结微微地动着。小卢眼睛酸涩，连忙扑过去，那个同志吃力地张开眼，冲他笑了笑，似乎想坐起来，但……已经是第三次！小卢搂住自己同志的肩膀，把手里的青稞面递到他嘴边：“同志，吃点，快吃点儿。”“不，来不及了。”那位同志木然地看着小卢，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小卢死死咬着牙，看着他冻得青白的面孔，看着他头上，衣服上的水珠，一时不知该如何做，如果现在有一堆火就好了。只要有火，他就能活下去，一定能。“走，我扶着你，我们走。”那位同志吃力地摇了摇头，用尽最后的力量，指着自己的左腋下，急声嘶吼：“这里。”同志的衣服早就湿透了，他的身体和外面的冷气几乎成了一个温度。但是腋下竟还算干燥。小卢呆呆地看着从他的腋下取出的纸包，打开党证，里面竟然是一小撮火柴。“一根，两根，三根……”那位同志细弱的声音，艰难地数着，数了许久许久。“这是大家的。”同志用力握住小卢的手，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记住，大家的。”小卢脑子里幻想的火堆一点点地消失，热泪滚滚而落，滚烫地淹没了自己的心，他拼命抱着同志的肩膀，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他的生命在流逝！小卢泪眼朦胧，忽然看到了火光，他想，也许是他太疲倦，所以出现了幻觉。“前面有人吗？”耳边竟然传来了声音。小卢猛地抬头，真的看到了火光：“有人……快来人啊！”方若华三步并作两步，瞬间就跑到小卢身边，看也没看，一把扒掉那位同志的湿衣服，把自己的大衣围了上去，再贴上两个暖贴，水壶里温热的红糖姜水缓缓地流入这位同志的口中。“苏哲。”方若华向后面打了两下手电，苏哲抱着一瓶葡萄糖，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到眼前。过了许久，小卢还如在梦中。他身边的这位同志躺在担架上，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青黑的面色已经稍稍恢复了一点，身边走着几个同志，精神都还好。“我刚刚掉队两天，大部队就在前面不远，很快就能追上。”小卢小声说道。小疙瘩和梁小山都特别高兴，黝黑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璀璨的笑容。老班长却总忍不住回头看他们来的方向。多么好的帐篷，还有那些特别珍贵的行囊，有被褥，有防水的睡袋，全都不要了，全都扔在草原上。老班长心疼得连胃都绞痛。方肖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轻声道：“我们也是没法子，咱们人手少，就我闺女这么一辆三轮，能带点食物药品就不错，你看看我们这些孩子，轻身前行还走不动，让他们负重，都得倒下。”方若华也笑：“留下帐篷不也挺好，万一要是谁在半路上掉了队，落了难，正好遇见咱们的帐篷，说不得就能保住宝贵的生命。”这么一想，大家心里到还真好受许多。吃饱喝足，如有神助，大家走得特别快，没多久，小卢就发现了后卫部队。方若华笑道：“老班长，看见草地上这些记号了没有，这是我们大的补给点的记号，我们在前面等你们，欢迎大家来我们的补给点做客，我请大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