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起来了。”司机一脸紧张，谢浩却比他更紧张，厉声道：“手机举起来，让我看看。”演播厅内。节目主持人，摄像，同时转头看导演，导演二话不说：“拍摄暂停，看看狐苏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反正他们这个节目又不是直播，录播而已，和节目本身相比，导演本能地觉得，突发状况更容易给他带来超高的收视率。狐苏那样的演员，他就是随便在街上走一圈，笑一笑，都有无数人关注，更何况是他在剧组遇见的突发情况。圈子里内部的人员都收到了消息，影视城道具出现意外，只不过这种事比较敏感，新闻媒体还没报到，大家也就只当不知道。但如今录制节目过程中，嘉宾连线的当时，狐苏那边出现突发事件，这就属于对收视率相当有价值的意外。导演自然不至于盼着出大事，可也绝不耽误他现在做出对得起他的好奇心和收视率的选择。演播厅内摄制组登时开始忙活，导演全神贯注地瞪着大屏幕。谢浩却是完全没去想节目如何，注意力始终在狐苏身上。演播厅大屏幕略显晃动，不过十几秒之后，经过工作人员的辛苦调试，谢浩手机上的内容就完美呈现。观众席上，所有人鸦雀无声，目光直直地盯着大屏幕上那张完美的侧脸。狐苏目前所在的影视城摄影棚内已经一团乱，好多人四处跑动，尖叫。“快，拉开他们，怎么回事，为什么打架？”戴佳跳着脚大叫，眼看各种设备被推倒在地，摄像机的镜头都碎裂，他心痛如绞，只恨人民币如流水一般流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严格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但当面殴打。饰演云城大亨白玉兰的当代流量小生，刘宾，满脸血污地倒在地上。另外一个演员，叫莫成，饰演的是一个黄包车夫，曾经参加过铁血救国团，是一位非常忠诚的爱国者，只是后来妻女皆亡，才回到云城做了黄包车夫。莫成是群演出身，也是老戏骨，当了十多年的群演，最近几年在各个剧里做配角，平时脾气很好，性子有点沉闷，但是很会来事，和剧组里所有人关系都不错。这会儿两个人忽然打起来，所有人都满头雾水。“刘宾怎么莫成了？”“别打，别打！”工作人员回过神，连忙扑过去拉架。“吼！”莫成咆哮了声，面孔狰狞，猛地一甩，一胳膊抡起，就把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给甩到一边。一转头，使劲攥住刘宾的脖子，把他提到窗口，半压着人按出窗外。刘宾死死抓住莫成的手，脸色发紫，拼命挣扎，却是根本挣扎不开，吓得眼泪迸出。此时楼高二十一层，从窗户向下张望，地上的行人小如蚂蚁一般。刘宾似有恐高症，整个身体都软如棉花，连挣扎的力气也比稚童大不了太多。摄影棚内的一众演员全都傻眼。隔着网络，远在演播厅内，谢浩所在的综艺栏目节目组现场的观众，也同样震惊不已。司机大概很紧张，手机有点发抖，可是他显然在拍摄方面有些天赋，把整个过程都拍得清清楚楚。这一次事故发生的太过突然，连方若华，米素素，甚至狐苏都有点没反应过来。方若华向前两步，刚想说话，莫成一掀刘宾的脚，竟二话不说把人扔了下去。“啊！”窗口旁边的两个小姑娘身体一软，就瘫倒在地。狐苏这才回神，瞬间蹿出去，一闪身就跃出窗户，骤然坠落。演播厅内所有人都懵了。谢浩额头上冒出一层虚汗，闭上眼都不敢继续看下去。“狐苏，白痴，你个白痴！你怎么能……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明明有喜欢的姑娘，那么喜欢，还把人家叫主人，这就是你的喜欢？”演播厅的导演心都凉了，觉得自己这次录下来的内容，肯定过不了审。摄影棚里这些人更是大惊失色，扑到窗口去，就见狐苏虽然是后落下去，可竟追到刘宾身边，一把拽住他的腰带，另一只手直接抓着墙向下滑了几米，勾到十九层的窗户上。众人心跳加速。整个房间内只能听到砰砰的心跳声。嗤啦一声。就在大家稍稍松了口气的时候，刘宾的衣服碎裂，整个人又跌了下去。“不要！”几个女演员只觉得嗓子沙哑，心要从咽喉里蹦出来。狐苏却连想也不曾想，手一松，又跟着追了下去，幸亏追到七楼，硬是再一次拽住刘宾的脚，另一只手在墙壁上划出一道深沟。纤细的手指鲜血淋漓，虽则抓住了一角窗台，但一时却爬不上去，只能僵持。戴佳只觉得自己现在很需要一个呼吸机。其他人嗡嗡地吵起来，一时完全不知该如何是好。“狐苏，松手！”方若华高声道，不知从哪里找来长长的安全绳，看也不看就抛下去。在方若华声音刚一响起时，狐苏就毫不犹豫地听话松开了手，任由自己和刘宾继续下坠。“抓住！”随着方若华的声音，狐苏伸手一捞，把安全绳在手腕上缠绕了两圈。身体跳动了几下，转了几圈，撞在墙上，终于平稳下来。方若华笑了笑，自己也把安全绳在胳膊上缠好，一步一步后退，后退到一根柱子前面，围着柱子转了两圈，将绳子缠着柱子上面，这才走到窗边，向下面做了个手势。狐苏吐出口气，一手拽安全绳，一手拎刘宾，竟用双脚踩着墙壁，一步一步走了上来。两个人重新回到摄影棚，刘宾瘫在地上完全失去了意识。方若华和狐苏一错步，拿绳子把忽然冲到眼前的莫成拦住，身体交错了几下，捆上绳结，把人牢牢地拴在柱子上面，狐苏香汗淋漓，吐出口气，抬头冲方若华露出一个温柔缱绻的笑容来。“我错了，一时没反应过来。”方若华叹了口气：“错了什么？”狐苏低下眉，表情显得很乖巧：“狐苏一生一命，都是主人的，是生是死，都该只为主人，为别人损伤自己，便是大错。”“你这甜言蜜语，也不知从何处学的。”方若华摇了摇头，拿出药膏给狐苏擦手上的伤口，忽然想到圣德门那位炼器师曾言，说高级傀儡，性格各异，自有天成，可心性如何，却看主人。“我方若华，可并没有想让狐苏为一圣人的意思。”两个人坐在一起，一个轻声漫语，一个低眉浅笑，自成一体。剧组的外人们一时都不好意思靠近打扰。戴佳瞪着柱子上还拼命挣扎的莫成半天，手足无措：“莫成？”莫成冲他一瞪眼，戴佳心里直跳，忍不住拍了拍胸口。隔着网络，演播厅内，谢浩慢吞吞靠墙坐在地上，忍不住低笑，笑声越来越大。观众们全都双目发直，不知多久，好几个小姑娘忍不住呻吟：“好帅！”导演当机立断，立时截取了不少视频，片花，准备开始宣传。宣传的主旨就是演播厅的惊险大意外，脚本写得特别惊悚，编剧们简直激、情澎湃。他们这个节目，‘娱乐圈里的你我他’虽然不是多老的节目，却很得电视台看重，追看的观众特别多，花絮刚一播出，就特别吸引别人的目光。当时在演播厅内的观众们，虽然被要求保密，可这哪里真能忍得住不说，一个个激动得不行，出了门就一传十十传百，人人知道谢浩连线狐苏，而且发生了大事。节目播出的那一天，收视率竟然比平常高出三倍。尤其是狐苏跳楼救人的那一幕，一瞬间，铺天盖地的弹幕都消失不见。足足五分钟，观众们没有一个出声。良久，众人才回过神，网上登时炸了天。“狐苏！！”“我的天！”就是许多须发苍白，并不追星的老人家，看到狐苏的表现，也不禁赞一句：“这孩子满身的侠气，实在难得。”节目还没有播完，无数迷弟迷妹们便恨不得把自己的满腔敬仰，倾慕，并担忧都分享给其他人知道，一时狐苏惊险救人的话题直接上了热搜。说来也巧，《永元大帝》正好开播，连金辉金大导演都道：“确实没想到，说起来，我们永元帝的云昧，还是狐苏第一部作品。”永元帝本来就是大制作，金牌导演，金牌编剧，影帝，影后，顶级流量加盟，宣传也绝对到位，一开播就是万众瞩目。它也的确没有掉链子，从第一集开始，收视率一路拔高，力压群雄。很多大制作的电视剧都在赶寒假档期，永元帝却能保证自己会当凌绝顶的收视率，当真是质量和运气，差一点都不容易。开播第二天，网上就出现关于云昧大将军的直播高楼。有网友把云昧的每一帧画面都截图下来，用近乎着迷的文字描述这个人。“可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我的云大将军，真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完美。”“狐苏把云昧已经演绝了，以后谁还有胆子再来接这样的角色。”“明年不是还有电影，《云昧传》要开拍，不知道导演还敢不敢找别人来演？”“真想看云昧牺牲的那一段，呜呜，可是虽然想看，又好心疼！”有网友把狐苏为救人，从窗口一跃而下的视频放上来，视频可能处理过，狐苏的表情特别清楚，神色冷静到冷酷，却让人一看便忍不住浑身酥麻。无数网友捧着心口道：“心跳都要停了。”楼层一盖，瞬间过十万，狐苏是没有开微、博，如果他开，大概微、博要因为他天天崩溃个七八次。“你们发现没有，狐苏救人之后，倚窗而坐时的表情，好像特别温柔，他在看谁？”虽然当时节目组没有剪掉狐苏救人的片段，但是也不可能什么都播，至少方若华只照了她甩安全绳的背影，后面但凡有她的画面，通通减掉。奈何网友实在火眼金睛，还是瞬间察觉到这其中微妙的地方。好在能聊的话题实在多，网友们注意力都集中在狐苏的安危上，所有人都只顾着送上祝福，祈祷狐苏平安，对于别的，还是没太关注。在狐苏的爆火中，戴佳导演和剧组里所有人都处于焦虑的状态中。又一次事故出现，很难不让演员和工作人员胡思乱想，说起来可能还要感谢一下狐苏，他好歹把刘宾给救了，没有出现伤亡，总算是没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网友们光顾着关心狐苏跳楼救人的品行和身手去，到没有卯足力气讨伐剧组的不作为，媒体也还没有编排出更多离奇的理由。但再一再二，不能再三再四，要是再出事，《脸谱》这部戏恐怕就真的要黄了。戴佳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整个片场烟雾缭绕。演员们愁眉苦脸地互相使眼色，都在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讨论什么，这就是闹鬼，一看那莫成就是一副鬼上身的样子。”几个演员坐在摄影棚角落，四下看了看，愁容满面，“我都不敢回家了好吧。”那天莫成都被方若华和狐苏捆在了柱子上，却还不曾清醒，只一个劲喊：“滥杀无辜，该死，气死亲爹，该死，投递叛国，最该死！该死！”一开始大家差点以为刘宾这小鲜肉真是十恶不赦，和莫成有血海深仇，后来还是几个小编剧站出来期期艾艾地告诉大家，莫成扮演的黄包车夫，就是个嫉恶如仇的角色。他和刘宾饰演的白玉兰曾经是生死兄弟，但是白玉兰背叛了朋友和祖国，两个人反目成仇。黄包车夫因为朋友义气，心生不忍，放过了白玉兰，却因此害死了自己的兄弟们，也害了自己全家，整个人都颓废得不成样子。这属于黄包车夫的人设，虽然后来改剧本，没在配角上太费心，很多内容都删除掉，可大体的框架就是这个样子。“闹什么鬼，大概是入戏而已。”戴佳磕磕绊绊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