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华出了店门，先打了个电话，就去买了个大背包，又换了身有好运外卖字样的衣服，收拾整齐也不过十分钟左右，就溜溜达达地进了商场。话说，外卖员进商场，未免太显眼了吧。谁逛商场不脱制服？不过虽然显眼，确实又不那么显眼，方若华不去想这些没用的东西，慢吞吞地按照脑海中的印象开始溜达。这溜达，说有规律又没有什么规律，就是先东南，后西北，一路转，不走直梯，走各层的电梯，一共转了五圈，各个楼层都转到了。转完并未离开，而是直接进了卫生间。一进去，她就给陶冷打电话。陶冷接通手机，也是十分惊讶：“若华你在哪儿？干什么呢？随便发了条信息过来就联系不上你了。”“你让我们穿便服带走的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我们看过她的工作证和身份证，她叫米红，确实是在好奇外卖打工，我们问她，她什么都不肯说，一言不发，和哑巴似的。”方若华笑道：“我现在在国贸大厦七楼东头的卫生间，陶姐姐你过来吧，穿便服，我跟你慢慢解释。”陶冷：“……”他们正好在附近，来得非常快，一进卫生间，刚轻声试探性地喊了声，就被方若华拖进隔间内。陶冷吓了一跳：“若华？”方若华把手里的背包递给陶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肩膀，这背包从一开始到现在，逐渐变得越来越沉重，这会儿压得肩膀发疼。陶冷满头雾水地打开背包，一开就吓得她差点脱手，心里扑腾跳个不停。“若华你带这么多钱干什么？呼，这得有多少？”方若华探过头去看了下，也没有太出人意料，里面全都是百元大钞，偶尔有几张零碎的，也有几部手机，还有其它如项链，戒指之类珍贵物品。大体估算，光是钱，应该就有差不多二、三十万。陶冷看着这么多钱，心里直嘀咕。要说二、三十万好像不是特别多的样子，但是随身带着四处走动，那可够吓人的。“怎么回事？”方若华笑道：“唔，贼赃！”“贼赃？”陶冷满头冷汗，“你抢劫了哪个贼窝不成？”她现在开始考虑，要不要呼叫支援，并且还得在这厕所里等到支援来了再出去。正琢磨着，就见方家小同学把钱一点一点又塞回背包里，拉上拉链，背在身后。陶冷：如果自家小妹妹想吞掉这笔钱，她该怎么委婉地劝说一下？身为警察，不能纵容小妹妹知法犯法，绝对不能！不过这真金白银在这儿摆着，确实挺有诱惑力。“这种赃款可不能沾，又不好洗白，也犯不上，我们若华现在一幅画至少能值一间厕所，愁什么，总有一天一幅画能换一套房。”方若华失笑：“好吧，那我就等着那一套房。”说完，她并不打算重新把背包摘下来，反而掂量了掂量，只是那分量，多少让她的好心情削减了些许。“现在的人出门，为什么还要带钱？还带这么多？拿现金太不方便。”想买东西，如今有手机就足够。反正方若华出门带现金，绝对不超过一百块，就是被偷，她也不怎么心疼……估计还是有些年纪比较大的老人们，不习惯用手机。“陶姐姐替我跟许队长说一声，这一包钱我先借用一下，保证完璧归赵。”陶冷：“……”她就是想不答应，好像也拦不下来。哎，以前看自家小妹子欺负别人的时候，那个爽，简直痛快的不行。现在换成自己吃瘪，那吃瘪就吃瘪吧，当然不能和她计较！方若华本来还跟陶冷说，要和她详细解释，可这所谓的详细解释，竟只是贼赃二字，加借用二字。陶冷也着实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一路出了卫生间，方若华和许默正好撞上，扬扬眉笑了下，连招呼也不打，扭头就走。许默：“……”难道……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惹到了若华？还是小麻花他们开玩笑的时候让若华听到了？刚刚联系过，见过面，还好好的？要不然就是陶冷告了什么状？方若华直接提速，飞快走到后门出了商场，起码节约了十分钟以上，一出门就见路边就放着一电动车。电动车的电子密码锁还挺高级，方若华随手输入了个密码，密码锁一下子就开了，车把上面还挂着一个电子导航仪。方若华扫了一眼，已经输入了定位的地点，她也不迟疑，跟着导航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一个小公园门口，东面戳着个免费寄存行礼的自助柜。盯着自助柜半晌，方若华扫视周围，没有监控设备，这个位置也比较隐蔽，外面的人看不到她，不禁眨了眨眼，方若华叹了口气，还是把背包取下来塞进了柜子里面，转身也没骑车，就走着慢悠悠绕了一圈，把身上的外套脱下直接扔进垃圾箱。又换了一条小道绕回。估计这些小岔路，就是本地人不熟悉环境的都不会知道，方若华走，却是半步也走不错。阴云密布，有点要下雨的意思。蚊子特别多，嗡嗡嗡地在脑袋上徘徊。方若华立在自助柜右面的墙壁背后，只觉得风吹得脸颊的皮肤都疼。等了差不多有四十来分钟，来来回回有六个人动过自助柜，背包还是没有动静。终于有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骑着一辆破破烂烂的单车过来，打开柜子，取出背包背上。方若华见他动作熟练，连看也没看那包一眼，神色更是悠闲的很，显然是经常做这种事。这人和交警擦肩而过，眉峰都不带动一下。方若华骑了辆不大好骑的共享单车，给陶冷发了个语音短信，一路穿街走巷，不急不缓地吊在这人后面。走了两个路口，这胖子开始绕圈，方若华跟着他绕了一圈，眼见这人警觉，直接拐弯超过去，下个路口分道扬镳。这个胖子在方若华拐弯的瞬间，心里就松了口气，随即讪笑，他如今真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究竟是不是条子，他还能看不出来？那些个条子身上那股子臭味，他黄爷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闻得见。不过那小姑娘从刚才的槐子树桥洞就跟着他，绕了两圈都跟着，确实有点奇怪。胖子又再三绕行，确实没发现身后缀着鬼，这才笑了笑，径直把电动车一扔，塞在一片灌木丛里，又钻进道边一个破破烂烂的金杯面包车中，回自家的蝙蝠洞。这是一大片老房子，位置比较偏僻，临着国道，地上戳着修车洗车的招牌，生意寥寥无几，索性也不全靠修车赚钱。其实他们老大给自家的老窝起的名字本来叫无忧洞。是希望兄弟们聚在一处，无忧无虑。只是后来自己人打趣自己人，说大家都是见不得光的，做得都是些偷鸡摸狗的勾当，说什么无忧，没得惹人笑话。可老鼠洞实在不好听，干脆就叫蝙蝠洞，反正也属于不见光的存在。“三子，磊子，快点来瞧瞧，收货了。”他扯开嗓子喊了好半天，屋子里才出来个人，揉着眼睛，睡眼朦胧。“阿嚏！”方晓磊打了个喷嚏，抬头却忽然瞠目。另一个叫三子的小伙子，从物理探头出来，也诧异道：“肥哥，你这是把谁带回来了？”那胖子一愣：“啊？”顺着两个兄弟的视线，他一回头，就见那辆金杯面包车的门开着，一个女人坐在后座上，修长的腿踩着斑驳的水泥板地，一脸微笑。“你！”胖子大惊失色，“你怎么跟上来的？”方若华耸耸肩：“坐你的车呗，谁都能看得见，就是坐你的车。”“不可能！”胖子自己清楚，他足够小心警惕，上车之前仔细检查过，车里面没人。方晓磊全身紧绷，蹭一下窜了出去，那边那个三子蹭一下也钻回屋子里。方若华并不追赶，只是拎着手里的背包，脚下把胖子踹翻，踩着他的脖子，轻声道：“你们这儿一般是逢三，逢五负责收货，初六把手里的东西往上交，所以现在那些贼赃应该还没处理。证据确凿，跑也没用。”“我想想，你们老大刀哥不在这边，行踪不定，你们这一伙儿所谓的兄弟，领头的一共有七个人，方晓磊，赖三河，黄富，郭佳，张静，马恒，还有一个未成年的王绪。”她脚底下的胖子见她知道那么多，肥嘟嘟的脸唰一下就白了，色厉内荏地咬牙：“……哼，有本事抓了黄爷我，怕你啊！”方若华也不介意：“你们的暗点还真不少，这批东西要送去的地方是哪来着？应该是刚得到消息吧，送到京北码头那边？”胖子脸色惨变，悚然大惊。方若华笑了笑：“看来没错，嗯，警察应该马上能过去，你说，你们的窝点一一被警方点名抄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警方的消息就那么准？哦，肯定是你黄富把你们老大的底细给泄了。”“胡说！”黄富气得脸色涨红。方若华摇摇头：“我说这不是胡说，那就不是胡说，看看，我还跟着你车一块儿进的门，就是你带我来的，你也别辩驳。”“不知道你们刀哥够不够讲义气？对了，你们挺讲义气的，应该坚守祸不及亲人的规矩才是，你有女儿没有？好像有一个，你还送她去上舞蹈班了？女孩子学学舞蹈挺好的。”黄富嘴唇哆嗦得恨不得昏过去。几句话的工夫，黄富就听到外面传来惨叫声，惊呼声，杂乱的脚步声。他心里更是一寒——警察来了。一开始，他还心存侥幸，觉得就是眼前这个小娘们一个人，或许身手不错，可自己拖延一下时间，等磊子和三子叫了援兵，他们还能翻盘。弄住这女人，马上想办法联系刀哥。想一想他就暗恨，刀哥一向行踪隐蔽，向来只有他哥联系他们……现在连示警信号他都发布出去，而且，就算发出去……刀哥能信他？黄富脑子里一团乱，衣服内外全是冷汗，汗水不用挤都哗啦哗啦地流淌。许默他们到的很快。陶冷一闯进来，看也不看那个胖子，直接抓住方若华上下打量了下，见她没事，再看那一袋子钱也安安全全的，这才活动了下手，给方若华一个小小的弹指。“真是吓死姐姐我了。”这些钱数量不大，本来也不要紧，但是让她看到，又给弄丢了，这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陶冷自己想想都提着口气。方若华笑眯眯拖着她，直接把地上一块地摊揭开，下面就是个暗格，里面搜出不少珠宝首饰和现金，光是金表就有十几块。如果包装齐全，加起来得有好几百万。兵贵神速，看样子这是有组织的扒手集团，窝点肯定不是这一个，虽然他们都是些小喽啰，知道的也许不多，但能挖出多少来就挖出多少。打击一回，起码能带来一阵子的安生。把这一小伙儿扒手拎上警车，许默就安排审问，结果没过一会儿，负责审讯的人员就说所有人都撂了，完全不像以前老油子一样的表现。许默不禁愣了下，他也不是从一开始就干刑警，以前没少和这帮小偷小摸的家伙打交道，这帮人有多难缠，他非常清楚。“谁知道他们犯什么病了？”老刑警刚审讯完，也是满头雾水，想了想道，“好像那位方同学走过来，冲那个胖子笑了笑，那胖子就崩溃了一样，稀里糊涂地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个干净。”许默眨了眨眼，心里竟也没怎么奇怪。那个神奇的姑娘，早就神奇了很多年。在南燕道胡同，赫赫有名的巫女都说她能预知未来，通晓过去。许默不禁一笑。这一次的反扒行动，完成的非常成功。虽然是许默他们完成的，许默属于专案组的人，但是，局领导也没吝啬夸奖。按照领导们的说法，打黑除恶专项斗争期间，公安干警做出的努力，大家都是看得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