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有人轻轻敲了敲门。“陶教授，给你拿了果盘，要尝一尝吗？”“李莉啊，进来吧。”陶先林平平淡淡地道。随即一个长头发，大眼睛，看起来最多二十四五岁，长得很漂亮的姑娘，踩着高跟鞋就进了门。李莉一进来，目光在方若华和林哲身上打了个转，一脸温柔乖巧。“方学姐，林学长也在？一起吃果盘？”方若华笑了笑，人家特意拿来的，不吃白不吃，她自己取了个牙签，又给林哲递了个。然后一边吃，一边就听这姑娘一脸崇拜地吹捧陶先林，简直把陶教授吹成了国内数学界第一人的模样。方若华到觉得挺有趣。陶先林也特别会说话，言语温柔又体贴，一看就是个好长辈，好师长，还给方若华介绍，“这是李莉，是我们研究所的实习研究员，李莉，方若华你应该认识，燕大的名人，现在在斯坦福，是布朗博士的爱将，陈省身数学奖的得主，你要好好跟她学习。”李莉乖乖巧巧地应下：“那要请学姐多加关照。”真是特别文静漂亮。打扮得时髦，妆容不浓不淡，但是很精致，眉毛修得十分自然。方若华客气了几句，就见陶先林话题一转，说起目前的研究来，一脸严肃认真，时不时还问李莉几句。结果没一会儿，人家小姑娘招架不住，连忙告辞。等人走了，陶先林又懒懒散散地瘫倒坐在一边，叼着烟，只是叼着。他在学生面前虽说不大讲究形象，却也是不肯吸烟，尤其是在不吸烟的学生面前。方若华笑了笑：“这姑娘不像学数学和物理的。”“呃，英语专业，放心，李莉这孩子碍不着你的事，她参与的是我们外围的一些给学生做的小项目，就是混混资历，好看而已。”陶先林解释了两句，方若华也没多问，大概是某位关系户。关系户多如牛毛，国内国外都差不多。不过，研究所的面子很大，哪怕有关系户也不会太过分，至少他们目前的项目不会有人乱插手就是。闲话了几句，后勤管理的小孙干事一头汗地找过来，低声道：“陶主任，刚才齐研究员的父亲打电话过来，说是联系不上她，问问我们她现在在不在研究所？”陶先林一怔：“小齐？她请假了？”孙干事脸上有点为难，小声道：“齐研究员已经缺勤了三天……”陶先林蹙眉，起身去看看什么情况。方若华有些意外，像这种学校的研究所里，研究员只有加班加点工作的，缺勤的情况可不多，毕竟人人珍惜自己得来不易的工作，哪里有随便作死的？结果下午，那位齐研究员的父亲，还有研究所这边就一起报了警。人失踪了。“失踪？”陶先林一时都有点无法接受这样的字眼。别看称呼上都是小小齐，实际上那是个三十九岁的男人。“一个快四十岁的大男人，又不是漂亮姑娘，总不能被人拐卖了吧？”而且，他只是比较外围的普通研究人员，接触不到特别紧要的研究，又家境普通，没有被绑架的价值。事情发生了，陶先林赶紧找人查问这个小齐的具体情况。一查却是找不出半个能说出小齐可能去哪儿的人来。“我们不熟的。”一帮子研究人员个个皱眉。这是清大和燕大联合组建的研究所，不缺少资金，也不缺少课题，平时大家工作很忙，研究人员又众多，整天都在闷头做自己的事。那个姓齐的研究员并不起眼，没有多少人关注他，没有多少成果，和千千万万最基层的研究人员一样，只是从事任何一个在研究所工作超过两年的研究员，都能从事的工作。从考勤上看，他以前到是兢兢业业，并没有旷工，迟到之类的习惯，为人沉默寡言，交际应酬不多，整日就是两点一线。但三天前离开以后，并没有回家。因为以前也有加班的时候，一天两天不回家，成年男人了，他父亲也不曾在意，但是三天过去，打不通电话，找不到人，老父亲才有些担心，直接找到他单位。警方来调查了一番，检查过这人的电脑，从里面翻出一封电子邀请函。邀请函来历不明，上面只写了一行字——离开这污浊的尘世，无边的苦海，我们一起走向永恒的安宁。一开始警方也没在意，现在这些小年轻们，中二少年，个个都喜欢标新立异，也许这是什么痴迷动漫的宅组织举办聚会的通知。结果还是S市那边死了人，无意中发现，失踪案件有些复杂。失踪的不只是这个齐研究员一人。全国好几个大城市都发生了这种事情，受害者已经多达十多人。不光人数多，涉及的地域也广。近日就在S市一个十字路口处竟然出现了一具失踪人员的尸体。这下子警方不能不重视，不多时就组成专案组，调了全国各地的警察加入。研究所这边，姓齐的研究员齐雄，算是最近失踪的一个，警方的调查重点自然要放在他的身上。虽然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但研究并没有中断。就是对布朗教授等一干重要的专家，研究人员的安全问题，研究所变得非常重视，不光是加强了保卫工作，加强了门禁，而且还特意把布朗、方若华等人从酒店搬回研究所的家属区居住。好在他们目前的任务比较重，也没有出去玩的心思，到不必担心出门会跟上好几个保镖，各种不方便。“都干什么呢，专心做你的工作！”布朗转头就见自家两个学生凑在一块嘀嘀咕咕，心思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向来温和的脸也不禁一沉。“有工夫八卦没时间写论文是不是？”那俩学生讪讪一笑，连忙又去工作。方若华挑了挑眉，看来发生这种事，对工作也不是一点影响也没有。至少大家伙都有点分心了。想完全不分心，确实有点强人所难，警方的人在研究所里进进出出的，各种议论声不断，说法也乱七八糟，不要说那些年轻的研究员，就是一些老人们，都免不了有点担忧。方若华到还好，或许是自己本身‘命途多舛’，对生活中突然出现的各种意外，接受起来比较容易，如今只个不认识的，勉强算是刚刚一起工作的同事失踪，她也没多大的感觉，至于加了安保人员……她根本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所以工作状态还是比较正常。“若华？你回国了？”方若华一回头，就看陶冷特别惊喜地看着她，也不禁笑了笑，恍然，“你们为了失踪案来的？”“可不是，头儿带着我进了专案组跑腿。”陶冷叹气道，“可怜我……算了。”方若华想起前几日和小麻花他们联系时，听说陶冷交了一个男朋友，这回挺认真的，对方是个体育老师，懂一点柔道，是和陶冷在柔道馆相识。似乎这会儿两个人正好得蜜里调油一般，如今陶冷出差，自然是挺舍不得自家男友。不过……“能见若华，男朋友不见就不见吧。”小麻花戳在后面哼了哼：“录下来了啊，回去给你那个体育老师听。”“给他听我也得说，和若华在一块儿，更快活些。”说话间，许默就从对面的电梯间出来，一身衣服虽不是名牌，却也衬得他身量笔挺，很精英，极干练。“小麻花，放出来给大家看。”许默直接拉了方若华进会议室，他如今有点迷信的想法，总认为方同学是他的幸运星，吉祥物，对于把案情透露给她知道，全无半分抵触。小麻花一边摆弄机器，一边简单介绍了齐雄的情况。“齐雄，39岁，燕京理工大学毕业，专业高分子材料，博士，未婚，呃，也没有女朋友，暗恋同校英语系的一个系花小学妹五年，兴趣爱好，好像除了上网没有其它的。”此时，投影仪屏幕上已经出现一个网页。方若华看了看，也不禁吓了一跳：“自杀论坛？”这里面充斥着的各种言论，都是关于自杀的。各种自杀方案。各种苦闷的情绪充斥其间。乍一看这种论坛，好人差不多也会觉得活着又累又难，痛苦的不行了。陶冷皱眉：“……这些小年轻，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好的日子不过，闹什么！”还自杀？她每天累得跟死狗似的，想找个对象，上面从爹到爷爷，还一个劲地拖后腿。然后她妈和她外婆，就一个劲儿地鼓动让她相亲。她是不介意相亲，但能不能别那么频繁，也别是个歪瓜裂枣都往她面前塞？还有，每天要加班，有案子就有上班没下班了，头儿抠门的不行，自己一个副局长千金，干半天活不是给吃方便面，就是吃十块钱能打住的快餐。、好歹不该时不时混一顿小龙虾，才对得起自己的付出？多年失眠缺觉，弄得皮肤粗糙，身为一个女人，连美貌都保不住了她也没想自杀，这帮闲人们闹腾个什么劲儿！“你个粗神经的，不懂。”小麻花叹了口气，“有很大一部分人，其实都有自杀自残的念头，越聪明的人，越是可能会有自杀倾向。”“因为人在世间生存，别管处于什么样的生活环境，他都很难一点难事都不碰见，也不可能天天高高兴兴的，遇见了事儿，一时间不想活了，脑子里转一转自杀的念头，很正常。”“尤其是现在这社会，大家都压力很大，有钱的可能愁的少点，但也一定愁，至于没钱的，那就更愁了，愁钱，愁房，愁车，愁老婆，愁孩子。”“抑郁症患者逐年增加的现状，不就说明这一点，哎，有这样的论坛，并不稀奇。”小麻花一脸的唏嘘。许默拍了他一巴掌，让他去干活：“调查失踪者所有的言论，看看他们都浏览那些内容，每一个人都要查，从最近失踪的齐雄开始。”小麻花连忙缩脑袋回去干活。从目前获得的信息看，到好像是一起有组织的自杀案件。许默站起身正想走，口袋里掉出一摞照片。方若华扫了一眼，一眼就看出这些应该是S市找到的那个被爆失踪的受害者。受害者是一名十七八岁的女生，穿得整整齐齐，打扮得非常光鲜漂亮，面孔红润，神色安详，左手拿着一串铜钱，右手上刻了一个非常负责的轮子一样的图案，仪式感十足。许默低下头捡起这些照片，既然方若华看了，又感兴趣，干脆就递过去。“一中的学生，她爸妈死活不肯接受她已经死亡的事实，每天都活在孩子扔在世的世界里，天天晚上去给自己的孩子盖被子，照常给她准备一日三餐，送她去学校上学，买她喜欢吃得水果……”许默一句话没完，陶冷的眼泪就落下。方若华叹了口气：“养一个孩子，养到她读高中，那得有多难！”只要是正常尽职尽责的父母，把一个孩子养到上高中，那都是得掉半身的血肉都不止，孩子就是父母的心头肉，有一丁点的损伤，那也是挖心挖肺。好好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谁又能接受得了？换哪个当爹妈的都得发疯。许默轻叹：“这孩子出事之前，让她爸打了她一顿，她学习成绩最近下降的厉害，喜欢玩游戏，整天逃学去网吧，她爸那天心情也不太好，看到她拿回去的成绩单实在忍不住就痛打了一顿，没收手机，没收零用钱，加强了管教，谁能想得到……”“谁能想到，仅仅是当爸的管教管教孩子，气急了动了几下手，说了几句气话，孩子说没就没!”方若华本来没怎么把这案子放在心上，毕竟都是不认识的人，但这会儿，她到忍不住多关心了一下齐雄的情况。死去的人且不说，就算是有组织的自杀，也许速度也没有那么快，如果警方找到人足够迅速，没准齐雄还有生还的几率。对研究所工作的一干研究员来说，齐雄是个挺没存在感的人，就和背景板也差不了多少，大多数人的评价就是工作认真努力，不爱说话，有点内向之类的。但是也没有人觉得他失踪前和以往有什么不同。许默他们还打电话问了问齐雄暗恋的那位系花，对方只说和齐雄只是同学，连朋友都算不上，不过点头交而已。监控又只监控到，三天前齐雄下班，打了辆出租车去往南郊，在解放路上下了车。解放路那一块每天的人流量非常大，交通四通八达，监控又多死角，一丢掉齐雄的踪迹，就再也找不到他。虽然多少有些关心案情，但方若华每天也抽不出多少空来想这个，研究所这边工作非常繁忙，布朗教授又的确把她当得力干将使唤，恨不得她每天从睁眼到闭眼，都留在实验室。这日，方若华正和林哲开小会，陶冷就来了电话——“周小鱼失踪了。”方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