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吹嘘 两章合一

                方若华笑了笑,目光悠远,望向北疆的方向,原主的记忆多且杂,对北蛮充满了恐惧,却不怎么知道北疆战事的情况。但北方战事连战连败了十数年,十七个州县陷落敌手,文人才子们每年赋诗作词无数,到是真的。“北疆大胜,可朝廷邸报上没有提起半句。”方若华叹息,“咱们有船队在北疆那边,消息灵通,所以知道,可外面却无丝毫的风声,也不知朝廷是在想些什么。”在当下来说,朝廷亟待有好消息出现。北疆大捷,绝对是鼓舞人心的好事,可偏偏这大捷的消息,朝廷却不宣扬,想来这里面不会一点问题没有。最近一段时间,朝中倒白的声浪一直不小,结果白绍还没被撤职查办,先立下一功,怕是打了好些大臣的脸。“我记得现任山左知府杨国忠,他是丞相李瑞卿的干儿子?”山左与东临镇毗邻,东临的军费物资,除了白绍自己筹集,还要依赖山左支援,历任山左知府,都是白绍必须经常打交道的人。夜姑脸上的笑容略收了收。李瑞卿权倾朝野,认的干儿子干闺女数都数不过来,无不是下面的人为了巴结他,上赶着认他做爹。这些干儿子为了巴结讨好老子,真是胆大包天,什么事都敢做,朝中人人厌恶。倒不是说他所有的义子义女们都是作奸犯科的混账,像李瑾的义子,镇北大将军崔停和就是一员虎将,骁勇强悍,曾与白绍同在北疆,彼此守望相助,还携手合作赢得东临大捷。当时人人都说,白绍的智,崔停和的胆,二人联手,天下无敌。虽然有点吹嘘的成分在,但是崔停和的确是很优秀的将领。可惜命不好,死得早。连李瑾都说他义子里面,唯有崔停和最得他的欢心。从崔停和死后,白绍在北疆就处处受人掣肘,山左知府杨国忠更是和他交恶多年,怕是以杨国忠为首的一干山左官员,还有京城的一部分朝臣,一点都不愿意白绍立下大功。方若华吐出口气,沉吟片刻,轻声道:“通知北疆附近的船队,尽可能搜集粮草物资备用。”夜姑轻声应下,笑道:“夫人不必忧心,打了胜仗,总归不会是坏事。”方若华失笑:“也是。”南安与北疆相距甚远,她就是想操这份心,也操不到点子上去。无论做什么,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便很好。“与其为姓白的发愁,还不如关心关心我们自己的生意。”船岛上一派安宁。南安城内,五月节的余味还在,帆船比赛尚未决出胜负,照样是人流汹涌。方二娃这两天被沉重的课业压得喘不来气,虽说他也下定了决心要用功苦读,奈何那些功课实在不是他凭着一腔勇气就真能完得成。徐老先生终究还是学不会强压着学生们学习,哪怕是这位二公子也不例外,看他在学校里坐不住,非要出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算了。方二娃却也不算开心,日正当中,一个人孤零零坐在南安城的小茶楼里,听台子上的老人家说书。南安城的说书先生,特别喜欢在正经说之前,先来一段海王的威风事迹。方二娃略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乱得很,烦躁且有一种说不出的暴躁,未来仿佛被覆上了一层重重的黑纱,看不清楚,也想不清楚。今天在学校里,蔡小贝和小瑞哥他们几个一块说话,他听了一耳朵,说是南安县令任程伟不知怎么惹到了夜姑,愣是让夜姑给整治了一顿,整得凄惨无比,如今还在后衙躲羞,根本不敢出门。方二娃也不知怎的,心里先是痛快,又莫名的一堵。在蔡小贝轻佻的口气中,完全听不出任何一丝对朝廷命官的敬重。难道堂堂县令,百姓父母,竟也是船岛上这一群土匪,想折辱便可折辱?他心思一乱,不知该厌恶,还是该羡慕,也就是突然之间,方二娃对于未来更是迷惘,县令在他眼前,曾经是天底下最大的官……“喂,想什么呢?”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方二娃一跳,猛地回头,先是一惊,有些羞愧,当日他在心仪的姑娘面前丢人现眼,这么短的时间可是很难忘却。只是见到言慧慧神色温柔,心中到底惊喜更大:“言姑娘!”“除了言姑娘还有我。”谢兰笑眯眯地审视打量了言方二娃,扬眉道,“你这会儿看起来像是只落了水的秃毛鸡,垂头丧气的。”方二娃哭笑不得,只是心仪的美人就在眼前,别说被调侃几句,就是被打被骂,他也不在意。言慧慧和谢兰,都是很喜欢热闹,也很擅长说话的女孩子,三言两语就哄得方二娃心中郁闷烦恼一扫而空。三个人一边喝茶一边说笑,本就有心亲近,很快就变得极为熟悉。目光落在桌面上,方二娃发现言慧慧的手极美丽,十指纤纤,粉红色的指甲修剪得齐整,玉指捧着茶碗,连还算不错的瓷器也被衬得粗俗。他不自禁地只觉得脸颊发热,身上也热起来,整整熏熏然欲醉,原来茶也能醉人!从来没有过的一丝热切,在心里生根发芽,谢兰到仿佛觉得有点无聊:“南安城真没什么意思,偏远小城,吃的粗陋,玩的也也粗陋,也就能看个景,可这景看个十天八天,同样腻了。”言慧慧莞尔:“独秀山庄的歌舞就极好,景色也好,还有花灯表演,也还算有趣,你若无聊,晚上再去看?”“唔,哪里算好,也就将就吧。”谢兰翻了个白眼,不屑一顾。言慧慧只是抿唇而笑:“好,要是实在无聊,那我就陪你去京城。”谢兰拍了拍桌子,大笑:“这才对,就眼下这破地方,又土气又无趣,有什么好待的。”方二娃心里陡然一紧,脱口而出:“真正的好景色,还是船岛的独秀山庄才有,南安城的那个,当年只是寻常庄子改建,过于粗糙。”“切!”谢兰扬眉,“吹什么,当我们没去看过。我承认,船岛是建造得很有特色,房屋瓦舍都很特别,但那个独秀山庄,最多能和京城寻常的园子比,也唯独灯光秀有些意思。”她口中说有些意思,眼底却平静无波,显然能让整个南安沸腾,在大周也是声名赫赫的灯光秀,在她眼前却算不得太神奇。方二娃蹙眉,语气也略硬:“那你是没见过真正的灯光秀舞台,在独秀山庄的后庄内,有世间寻常人难见的美色,人间绝无,天上才有。”“哦?”谢兰终于感兴趣,眼珠转动,侧头一看言慧慧,笑道,“我听说海王的船,之所以天下无双,是因为海王曾有奇遇,捕获了一只能在海上畅行无阻的神兽,神兽声如洪雷,可斩断风浪,它们为船祝福后,铁船也能入海不沉,无风自动。”“这种神兽就被养在船岛独秀山庄禁地内,如果能看一看,那还真是好极了。”闻听此言,不光是她,便是言慧慧也饶有兴致地问:“当真?可是,听闻独秀山庄后庄乃是船岛禁地,非请勿入,我们进不去吧?”谢兰登时坐直了身体,使劲一拍桌子:“要只是我们,肯定进不去,可是眼前这不是有方二公子在?好歹是船岛二公子,带两个朋友回自家玩,难道也不成?”方二娃一愣,本能地点头:“好。”神兽……他其实也知道一些,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并不是真的,但要他解释,似乎也解释不清楚,干脆就笑,“你们想看什么,我陪你们去便是。”言慧慧脸颊上的殷红,让他心中火热,一时只觉得只要自己有,什么都愿意双手奉上。少年人的爱情,本就是澎湃汹涌。可等言慧慧和谢兰,两个姑娘走了,方二娃又略有些忐忑,独秀山庄的后庄确实是禁地,便是一般学生也不许入内,唯独提高班的几个,既是学生,也为庄内的人打下手,发下了腰牌,可自行出入。但每日提高班内都再三强调,不许让外人入内,即便那人是至亲骨肉也一样。方二娃一时间背脊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他要怎么样,才能满足佳人想一探禁地的要求?扮作运送蔬菜水果海产品的人不可行,山庄吃穿用度,皆是自产,来来往往的送货的伙计都登记在册,不光是熟人,还是高手。除非……伪造两块腰牌?方二娃的思绪第一时间转得如此之快。其实不需要太紧张,这阵子高级版刚刚升入提高班的学生有一百四十多个,是几年来规模最大的一次,门卫不可能把所有新加入的学生都记住。他身为船岛二公子,却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由他带着,混入两个学生难道会很难?方二娃有点心不在焉地回了学校,制作腰牌的金属,后勤仓库里好像有?碰!教室大门忽然打开,正撞在方二娃头上,撞得他踉跄了下。恰好出来的同学吓了一跳,讷讷道:“二,二公子……”说着,便想伸手扶他。“脏死了,别碰我。”方二娃怒火上涌,冷眼看去,就像看一团肮脏的垃圾。对面的学生猛地收回手,身体佝偻,侧身让方二娃走过去。教室里几个同学都蹙眉。蔡小贝气得站起身,破口大骂:“方二娃你……”何胜利一把把她拉住:“算了,别吵架,都是同窗,让夫人知道,夫人该生气了。”蔡小贝这才勉强压下火气:“就知道欺负人,他很高贵不成?夫人都说,我们是同学,是同伴,也是亲人,要彼此爱护,守望相助,可他呢?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烦死人。”金河使劲拉了蔡小贝一下,示意她看被方二娃嫌弃的学生。蔡小贝忙止住话,不再多言。那学生没有名字,自己给自己取名复生,身份有些特别。他是被妓、女养大的……和别的学生不同,为了能上学,他吃了很多苦,幸亏脑子还算聪明,如今也算是学业有成,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但他的身份,他自己也觉得很敏感,平时在班里沉默寡言,很少说话,对待别的同学都是客客气气。其他学生还好,没人找他的麻烦,唯独那位二公子,听说还当面找先生闹,说羞于与他同坐在学堂内。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学生们之间的问题,方若华却是一点都不知道。因为北疆的消息,她盯着舆图看了大半日,看到太阳都略有些偏西,晌午都过了,终于伸了伸腰,一拍桌子喊上夜姑,春雨她们过来开会。从三个月前,船岛的一些生意就在京城全面铺开,目前看,虽然免不了出了一些各种各样的小意外,但到底还算顺利。既然打开了局面,自是要乘胜追击,抓紧时间牢牢捏住京城市场才行。说要开会,如今开起来却不像以前那么简单,以前地盘小,大家几乎都在一栋楼里,招呼一声也就到了,现在个顶个都忙,会议室内一会儿有人进门,一会儿有人被喊出去,全都是行迹匆匆。于是并不算多么复杂的事情,简单开会讨论,还一口气开了大半日。方若华也无奈:“等电话局建起来,各地架设电线,再联络就方便得多。”从四年前开始,她就打算发展通信事业,但这件事想一想好想挺容易,但它实在是一点都不容易。不说别的,光是人才培养就是个大难题。反正到现在为止,电话也就内部试用了几部,远远比不上电报受这帮手下的欢迎。可就是电报,在夜姑她们心中,也还是神神秘秘的千里传音术,绝对要保密的东西,外人不可探知。虽然都忙得很,可会议还是磕磕绊绊地进行。天色渐晚,约上树上,事情总算‘吵’得差不多,确定好夜姑和金二麻子远赴京城亲自监管生意,方若华就笑眯眯喊了散会。一群精疲力竭的手下长长吐气,吵嚷着好累,一定要加月俸什么的,懒洋洋地拖着脚步,慢吞吞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