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方若华已经扑出去,她的刀法只有几招而已,战场上的功夫都简单,但是她力气足够大,于是招式也大开大合,霸气十足,完全不似女儿家能使出来。狐苏更是剑气纵横,无人可挡。一时闯过层层防线攻入此地的士卒皆被牢牢阻拦在大殿石阶之下。大殿内静得落针可闻。血水沿着门缝窗户缝渗透进来。一具具尸骸堆叠。方若华身上也是遍体鳞伤,虽则她一声不吭,手下也丝毫不慢,目光还是那般清亮,赵子熙咬破了嘴唇——但是谁都能看得出,她渐渐地气力衰竭。赵祯慢慢站起身,整理衣冠,从身边架子上取下尚方宝剑,握在手中,提步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众人前面,轻声道:“众位卿家,朕身为天子,也能手执天子剑,上阵杀敌,你们呢?”所有朝臣都愣住。赵祯轻叹:“我朝推崇儒将,不知多少文人向往领兵作战,但是一个个的都远离战场,以为自己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今天我就看看,面对近在眼前的战争,你们还有我大宋文士的风骨没有!”别人如何想,赵子熙不知道,可他心中却是愧悔羞愤汹涌而上,他也自以为文武双全,但此时此刻,身体抖得厉害,连握剑的勇气也无。他不知道当敌人冲进来的时候,他能不能找回自己的勇气,去和对方殊死决战!“陛下,陛下,援军到了!”外面不知是何人高呼。赵祯神色倏然一定,大殿内吐气声也是此起彼伏。方若华踹飞扑到自己身上的一士卒,远远就见展昭飞奔而至,一边高声呼喊:“八贤王,开封府尹包拯包大人,率八万禁军前来护驾,救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赵祯大笑:“好!”方若华一眯眼:“圣上有旨,尔等受人蒙蔽,犯下大错,若此时跪地投降,赦尔等死罪!”赵祯转身回到案前,挥毫泼墨,一书而就,写下圣旨:“来人,传旨,长平郡主所言,正是朕心中所想。”旨意传下,无数人高喊‘投降不杀’,外面的厮杀声,终于慢慢平息。一个多时辰之后,方若华才拖着脚步走进大殿,把大门推开,让阳光照进略有些阴森的殿内,抬手拧了拧头发,汗水和血水混合在一处,滴滴答答的,味道不光难闻,简直让人恐惧。她也不进去,反而是赵祯向前赢了一步,不等她单膝跪下行礼就牢牢把人托住。“辛苦了,若华!”方若华一笑:“陛下也辛苦了。”包拯和八贤王也是一身狼狈,没坐车,但是脚步很是沉稳,一前一后进殿。八贤王吐出口气,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陛下,陛下!幸好赶上,幸好!”他简直不敢想,如果来迟一步,那该是何等后果,这几日在京城,他与包拯是提心吊胆,小心筹谋,费了好大的工夫才保禁军不失。期间危机重重,艰难险阻,如今想来,二人还是后怕不已。方若华轻声道:“王爷,包大人,还有很多善后工作要做,襄阳王尚未落网,绝不能放他返回襄阳。”“对,若华你去忙,不用管朕,现在已经安全了。”赵祯话音刚落,外面一太监打扮的內侍忽然近前,轻声道:“陛下,襄阳王……”众人本能地侧耳,那內侍猛然从腰间拔出匕首,朝着赵祯心口刺去。包拯大惊:“小心!”狐苏顺手拉住赵祯的手臂,把他托起,抬脚踩住刺客的脖子,才又把皇帝放下来。赵祯惊魂未定,也难得大怒,怒瞪刺客厉声道:“你是什么人,襄阳王给了你多少好处,都这种时候,你还不忘刺杀朕?”“呸!”那小太监冷笑,吐了口吐沫,却是一言不发。方若华仔细看了他几眼:“有点眼熟。”狐苏眼前闪过一抹外人难见的光,半晌道:“他像李庆安。”包拯,八贤王,连皇帝在内都一脸懵懂,想不起李庆安是什么人,就是那些大臣们也一脸的迷糊。半晌,还是包拯蹙眉:“这名字有些印象。”方若华叹道:“咸平六年,应天府李庆安等人,协同八千余名壮丁围攻府衙,拒不缴纳税款,先帝亲自派出钦差调查此事,最后虽处置了当地私自增加赋税,贪污民脂民膏的贪官,但是李庆安等人还是依律处置,这件事,诸位老大人应该都有印象。”她这么一说,众人总算想起,包拯叹气:“先帝似乎也曾犹豫,但若不杀李庆安,岂不是将来无论是谁,都能聚众闹事?先帝的处置,并非不合理。”方若华叹息:“大概因为父亲之事,他怨恨朝廷,怨恨皇室,于是被襄阳王利用了,看他手上的痕迹,暗设火雷一事,他也应该参与其中,只是或许他和他的同伙能力不够大,不可能大规模运送火药,否则我们麻烦可不小。”小太监一脸的怨毒,恶狠狠地瞪着赵祯,赵祯心里一时也有些复杂,摇了摇头,挥手让人把他带下去。他自以为是一位仁君,却还是逃不过别人的怨恨。方若华交代禁军统领派护卫小心保护陛下安全,自己拉上包大人,做处理善后的工作。出门看着那些被押送走的俘虏,再看看满地尸骸,方若华简直抓狂:“啊啊啊,襄阳王叛乱的这么轻易,他怎么不想想,现在朝廷养军队容易吗?这些兵器打造起来不要钱?损失的这些精兵,简直心疼死人好不好!”包拯即便是满心压抑,听了这位郡主的呼喊,也是哭笑不得。方若华喊了几嗓子,板起脸,又沉寂下来,吩咐军医尽一切力量救治伤兵:“缺少大夫,着人去周围找,请也好,绑也好,我要看到足够的大夫数量。”“缺少医药,各地去买,高价收购。”“……叛军有受伤的,也先治吧,如何定罪以后再说。”一条一条吩咐下去,方若华抓了一把草药在嘴里嚼了嚼,可以止疼,回头看包大人也忙得大汗淋漓,叹道,“我们家钱县令在就好了,他最擅长做这等细务,我到没这耐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