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脸上登时有点灰,即便他装作若无其事,但看庞昱的目光还是戒备且不可思议。曾让他焦头烂额的那些书,竟然出自这小子之手?谁不知庞昱是庞太师家的纨绔子,除了吃喝玩乐外再无用处,便是白玉堂人在江湖,但他和开封府众人多有联系,也知朝中清流御使,简直是照三餐参庞昱,皇帝面前参他的奏本估计比参他爹爹的还要多。毕竟庞太师位高权重,哪怕有政治斗争,御使们也少见敢直接朝他下手。展昭也有些惊讶。近些年开封府以及各地出现一批有关科举的书籍,汇总历代三鼎甲的文章,历次科举考题,还有什么考题预测,或者是进士们的文章,考官性情分析,当年时政等等,深得考生之心,次次都是书籍一现世,登时脱销。公孙先生还收集过一些,看过也说对科举确实有用,只是若读书人人人只研究这个,到有本末倒置之嫌。包大人却对此赞誉有加,言道此等书籍面世,说不得能给天下寒士带来新的局面。书中提及的一些科举要点,本是只有世家大族才知道的东西,只传自家子弟,寒士想以科举谋求进身之阶,比世家公子难上不知凡几,非天纵奇才很难脱颖而出,但有了这些书籍,只要不是家里实在贫寒的要命,广大考生在科举信息的获取上,便差不多能站在同等的位置上。庞昱左边看展昭,一脸惊诧,右边看白玉堂,也是满脸愕然,对待美人,他向来有耐性,叹道:“我们家郡主姐姐早年穷的很,什么生意赚钱就做什么生意,拉拢了皇帝还有一批皇室宗亲,凡是世间能赚钱的,柴米油盐酱醋茶,什么生意都做,还把主意打到读书人身上,这世上最不吝啬花钱的,到不是女人和孩子,而是我大宋千千万的读书人。”“一举成名天下知,若能中进士,花再多的银子也值得,郡主姐姐让礼部侍郎赵玉书亲自做什么总编,编纂教辅材料,可是赚老了钱了,听说我姐姐靠这笔源源不断的收入,养了三千重甲骑兵。”展昭一时也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他自然知道,赵玉书赵状元郎亲自编纂的书籍名扬大宋,各州县官学都会指导学生们购买,连太学,国子监也要买,不光如此,周边诸国也曾来求书。理藩院前几年还上折子恳请陛下拨一批藏书,用于回赠诸藩国,据说各国君臣都十分喜欢。方若华翻了个白眼,一手推着庞昱歪歪扭扭的身体,推他坐好。“我那丢的银子先放在一边,如今最要紧的是陈州灾情,展大人,白大侠,请你们二位随我走一趟,帮凑些钱粮先安抚陈州灾民。”展昭和白玉堂都点头应下,庞昱却是整个人都呆住:“啊?这两个美人不是我的?不对,这两个美……是展昭和白玉堂?”白玉堂阴森森看过去。庞昱登时闭嘴,他这些年活得快活如意,最大的依仗就是他足够识时务,低眉顺眼地盯着脚面,一本正经地道:“郡主姐姐放心,小弟绝对指哪打哪,绝不添乱。”正说话间,方若华和展昭、白玉堂尚未离开,外面忽然骚乱,声音越来越大,展昭蹙眉,长身而起,厉声道:“有刀兵之声。”如今陈州局势危险,由不得展昭不担忧。方若华使了个眼色,庞昱一甩袖子,起身就向外走,展昭和白玉堂连忙低头装出一副侍女的模样,和方若华一样低头跟在狐苏身后。一出门,两个侍卫面露戒备,急忙凑过来:“侯爷,外面有刁民闹事,小的们这就去处置,您不必……”庞昱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哼了哼,一脸骄横:“我到要瞧瞧,哪里来的混账敢坏扰了我的兴致。”说着就不管不顾,一路横冲直撞地出了大门。他身为安乐侯,京里赫赫有名的贵人,这些侍卫们不论是来自何方,显然并没有真要撕破脸的意思,更不曾真心打算得罪狠了他。展昭四下扫量,就见这些人互相使眼色,派了人出去报信。他和白玉堂都不好动,却见方若华镇定如常,只若不见,想来是派人盯上,也就放下心,一行人出了驿站大门,抬头望去,心中都是一惊。只见驿站前街道上已是水泄不通,方若华轻轻吐出口气:“陈州四万三千九百的灾民,其中两万乃是青壮,青壮啊!”这些时日屡次三番,都有人意图掀起民变,幸而庞昱不是真傻,他手头也不是一个能用的人都没有,只要不出陈州,就不至于打草惊蛇,还能动一动,好歹及时压制下去。但是灾民一日得不到赈济,就一日不可能安稳,再这般下去,迟早要出乱子。此时,门外一处大青石上,一个青年男子,短打打扮,脸色发黄,身形枯瘦,双目赤红,肌肉紧绷,满腔怒火亟待喷薄而出,喘着粗气,高声吼道:“大家看一看,前面就是驿站,朝廷那位来赈灾的安乐侯就在里头,知道他把朝廷给的赈灾银子如何了?都拿来自己享用,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堆了一屋子,那个混蛋,整日欺男霸女,咱们陈州城好好的女儿家但凡有几分颜色,都让他家的豪奴抢了去,咱们在外头忍饥挨饿,卖儿鬻女,老子娘都要养不活,他到逍遥自在,兄弟们,是可忍孰不可忍,大家抄家伙,杀入驿站,剁掉安乐侯的狗头,把银粮给咱抢回来!”庞昱一脚踩出门。一群人义愤填膺,喊打喊杀,杀心就要要被激发出来。无数侍卫刀剑出鞘,就要刀枪见红。轰隆。大门里面忽然炸响,仿如雷霆一般,一声叠一声的响亮。霎时间,无论是灾民还是侍卫,脑子里都是一懵,就见驿站倒塌,不说成了焦土,却是乱作一团,火光中徐徐走出几人。无论男女,皆充满了人间富贵气。方若华不等众人回神,拉着庞昱上前一步,轻声叹道:“他就是安乐侯庞昱,大宋太师庞吉之子,贵妃之弟,陛下的小舅子。”为首的几个灾民面色一变,阴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