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留方若华在宫里待了一日,之后还屡屡有赏赐,虽说表现得漫不经意,方探花自己也无骄狂之色,可到底能让人感觉到太子对其十分爱重。一时间,翰林院众人对他都变得十足和颜悦色,以往几个说话不动听,总颐指气使的老学究也改了脾性,和他说话时多少加三分尊重。再有一点,恒王一行人接下来还是闹,在争夺人才方面凶猛的很,在对待方若华时,却更慎重,拿捏分寸方面也更小心。说到底如今太子依旧是储君,储君也是君,他们再是兄弟,也都是臣,不能和当面和太子作对,真要对上,落在陛下眼中绝讨不了好去。这日,天上忽然降了雪,雪铺了一地,轮到方若华在宫里当值,便不免有些懒怠,围着个大斗篷,在文华殿里慢吞吞围着炭盆踱步。宫里的炭火都有数,发下来给他们使唤的不说不够用,可绝对不算富余。方若华还好,年纪轻,身上的衣服保暖效果不错,两个和他一起当值的老翰林冻得脸上都隐隐约约发青。当了一上午的差,早晨离天亮还远便出来,谁也没吃饱早饭,此时已经饿得肚子里翻江倒海,偏偏不远处小皇子,小皇孙们正开饭。浓郁的饭香隔着窗户传进来,一个老翰林咂摸咂嘴,呼出口热气暖暖手,轻声道:“这像是咕噜肉,小皇子们年纪小,脾胃弱,吃这等大肉不太好。”一边说,他就一边吞了口口水。每每这个时候,方若华就想,那些个王爷皇子们真不知事,讨好人也没讨好到点子上,要是这时候给他们这帮庶吉士,老翰林送几盆子热乎乎,香喷喷的羊肉羹,他们即便不至于纳头便拜,但保证对送羹汤的王爷多十二分的好感。可惜,翰林们的伙食就是普普通通的馕饼,不算冷,有些硬,其它的什么都没有。文华殿里书多,翰林们进宫当值,除了候着陛下召见,还要抄书,如果饭食里汤汤水水太多,一来收拾起来麻烦,二来容易污了书,到底不美。“哎!”几个老翰林没滋没味地啃馕饼,有一下没一下,食不下咽。方若华……也不想吃,但有总比没有好,不吃的话还要熬一下午,几个人就凑在一处说话聊天,也算是消磨时间,正聊着,有个老翰林蹙眉,摆摆手,侧耳倾听:“你们听,好像有动静。”方若华第一个反应过来,猛地转头,盯着后门,后门处丝丝拉拉的,几人面面相觑,起身走过去把门一开,门刚开了个缝,外面就挤进来两只白色的,圆圆滚滚的小东西。老翰林的眼睛有些不好使,仔细一看才惊讶道:“这是……狗啊?”可不正是两只小狮子狗,只有一点点大,毛又长又顺,在雪地里滚过,就跟个小雪球一般,两只也不叫,就是哼哼唧唧,嘴里还叼着一个比它们身体都大的黄色绸缎包,努力凑过来,想蹭方若华的腿,却走得磕磕绊绊,时不时要摔倒的模样,根本蹭不到。方若华蹲下来,伸手接过这两只嘴里叼着的包,上下一看,上面的做工用料明显是宫里的东西,老翰林揉了揉眼睛,大惊失色:“这不是太子书房的桌巾?”老翰林早年教过太子一段时日,对东宫也算了解,一眼便认出桌巾的模样。宫里一应用品都要符合规制,东宫的东西更是有标识,绝不会出错。方若华蹲下身随手解开——里面有各种点心,一片片切好的熏肉,果子,还有两个水萝卜。“汪!”一只小白狗蹭了蹭方若华的腿,又把东西往他手边推了推。老翰林踉跄了下,瞠目结舌,不可思议地道:“你家的狗偷太子的东西?”方若华本能地摊摊手:“不是我的狗,是太子的。”众人面面相觑:“……”方若华失笑:“你们吃不吃?”说着,他便拿馕饼,夹了两片熏肉,咬了一口,别说,味道着实不错,不愧是御厨的手艺。老翰林沉默片刻,哼哼了声:“吃!”一干人等很干脆地抢着分食。在翰林院待得久,都不是新人,不至于一进宫就战战兢兢,进退失据,再说,今天这事便是太子知道,也只会一笑了之,说不得还会因此记住他们,便是记不住,此事说出去不光不是坏事,还是一桩逸闻。反而要是不吃,到显得拘束。几个人就在文华殿门口,就着炭盆和热茶吃了一顿香喷喷的饭。饭后再吃两口水果,吃到嘴里是何等滋味,就只有自己知道了。当天晚上,方若华得了消息,青丘的十九妹过来说有蜘蛛精的下落,他晚上就没回家,直接去东宫。太子听他说完,先是紧张了下,连忙领着他转身向着儿子的房间走去,走了两步,忽然停了停,转身笑道:“以后玉荣当值,我让徐总管给你送饭。”方若华:“……”他真不是因为今天这顿饭,才找到蜘蛛精的!!两个人一前一后,刚走到小皇孙的寝室门前,外面一众宫人就呼啦啦跪了一地。太子一眼扫过去,所有人都出了一身冷汗。方若华:“……”小皇孙趴在地上,头上戴着有一双兔耳朵,身后还有一个短短的小白尾巴,嘴唇上贴了一张红纸条,变成了三瓣嘴,眼睛红红的,一回头,委委屈屈地喊:“爹爹!”太子:……噗嗤!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哈哈哈哈哈!”“哇!”小皇孙大哭了一嗓子,随即又捂住嘴,抽抽搭搭地抽泣。方若华一脸无语,青凤坐在床上,表情十分无辜,一只手拿着只大鸡腿啃得满嘴流油,看方若华进门,顺手就把鸡腿塞在被子里面,还拿自己油乎乎的小手在上面用力抹了抹,才裂开嘴笑道:“方哥哥,我有听话,没有离开小,小皇孙半步。”小皇孙偷看她一眼,委委屈屈地拽着太子的衣角告状:“她让我扮小兔兔,还逼我吃胡萝卜,要是不扮,就要被挠脚心,呜呜。”太子:“……”他养的是儿子又不是姑娘,怎么能怕什么挠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