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先是略有几分心虚,随即又理直气壮地抬起头,“邻居们都说,爹藏了一辈子,从不让别人碰一下的那口小箱子,让她搬走了,那可是我爹一辈子的积蓄。”王招娣还是不说话。这人登时越发底气十足,指着王招娣怒道:“而且她自己都承认,是她拿走的东西!官爷,您可得为我做主,这女人只是我爹买回去伺候人的小丫头,他老人家心善,才让她叫一声翁翁,爹的家产都该是我的,凭什么给她!”“箱子啊!”方若华若有所思,不疾不徐地道,“哦,这个我到是知道,她确实拿了王老丈的箱子,放在我这儿了。”年轻人登时大喜,眉毛一横,拍了拍大腿,冲展昭一瞪眼:“官爷,您听听,您听听。”展昭抿着嘴唇笑了笑,一脸纯良无辜,就是不说话。方若华笑眯眯的,神色明朗,轻声道:“可我怎么听说,王老丈的螟蛉义子眠花醉柳,嗜赌成性,动辄惹王老丈生气,他老人家那一身病,都是被气的,早在一年多以前,就把这不肖子给逐出了家门?”“谣言,都是谣言!有人看不得我好,胡说八道!”年轻人登时火冒三丈,眼珠子通红。不等他生气,方若华就朗笑一声:“别急,我也觉得不可能,王老丈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个和病重的父亲动手的蠢儿子?”年轻人被噎住,眯着眼,脸色不善。方若华却是笑容满面,温柔得很:“看看我,客人来了半天,居然忘了招待。”说着拍拍手,侧门就走出来两个容色艳丽的姑娘,手中一托盘,有酒有菜,笑意盈盈地凑过来给年轻人摆上。两个姑娘长得细眉凤眼,樱红小嘴,身段极好,该丰腴处丰腴,该纤细处纤细,妩媚动人,尤其是一笑,满室生辉,瞬间就把年轻人给迷得魂飞魄散,晕乎乎傻笑着就着美人的手喝酒,哪里还记得刚才在生气,别说生气,就是已经气死了怕都要活过来。白玉堂:“……”他脸色古怪,身体不自觉僵硬,嘴唇抿起,握紧手中的长剑。展昭的脸色也不大好,可到底沉得住气,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个酒杯,不知从哪拿来的酒,倒了一杯给他喝,酒色纯净,味道香浓。白玉堂:“……”虽然没喝美酒,居然也难得耐下性子,没多说话。方若华柔声对年轻人道:“你先喝着,我让人把箱子拿出来,可好?”“好,好。”色授魂销,哪里还顾得了其他!方若华点点头,不多时,后面又来两个青衣小厮,一人搬着一口小箱子。左边那人的箱子古旧,斑驳破烂,右边那人用的是上好的红木箱,雕文精致,还镶嵌有宝石,光是宝石就不知值多少钱!年轻人的目光都直了,死死盯着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宝石,口水横流,满目贪婪。方若华的声音更温柔:“哎哟,我这记性实在不好,都忘了招娣拿来的是哪口箱子了。”一边说,她一边分别打开箱子,旧箱中是一箱子书籍,还有手稿,宝石箱子里装了整整一箱金条,银锭,各色珠宝。“到底是哪一个,招娣,你可还记得?”不等王招娣说话,年轻人就扑过去抱住宝石箱子,口水都滴下来,“是这个,是这个,我认得的。”招娣怔住,目露薄愁,若华轻轻拉住她的手,又去看那年轻人,莞尔一笑道:“可看清楚了,没错?”“没错,没错,肯定没错!”瞧他抱着箱子的模样,到像比对待亲爹妈还亲得多。方若华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就好,这边有官爷给作证,你可别挑错了,回头再回来找我们要。”“不会,绝对不会。”听了他的保证,方若华似乎很满意,笑道:“那你就早点儿把东西带回去,一会儿天色黑了,路上不安全。”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可惜,年轻人魂都不在,哪里又听得懂。他只知道连连点头,眼角的余光还时不时瞥向那一对花枝招展的美女,恋恋不舍,垂涎欲滴。招娣气得嘴唇发青。方若华也知趣,笑道:“阿淑和阿瑶都是可怜孩子,若你喜欢,不如也一同带回去吧!想必你会让她们两个很满意?”哪有不好的道理,年轻人满脸意外的惊喜,两个美人也满面柔笑,一左一右,扶着他,齐齐向外面走去,年轻人怀里抱着箱子,却还顾得上调、戏美人:“香,真香,全是香美人!”三个‘人’前脚踏出门,展昭才轻轻吐出口气,刚才一直秉着呼吸,胸腔憋闷,只见两个美女同时回头,咧嘴而笑,嘴唇几乎咧到耳朵后面,露出一口雪白尖利的牙齿。展昭猛地闭上嘴,抹了把额头的虚汗:“……那是什么?”那根本就是纸人,纸做的美人!可纸人又怎会走路,怎会嬉笑?白玉堂也一脸木然。不光人是纸人,他拿走的那一箱子珠宝,全都是纸做的,纸箱装着烧给死人用的金条银锭。有一种置身于纸扎店的诡异感,看那人抱着箱子使劲舔的模样,还挺……恶心人。方若华莞尔:“是他自己要带走的,又不是别人逼迫,怪得谁来?”自然谁也不能怪。“哎呀,我本一直觉得,话本里总有些蠢人,会觉得天上掉的都是馅饼,觉得自己人见人爱,有美人会自荐枕席,有人会心甘情愿地奉送金银珠宝,这很是不合常理,现在看来,艺术源于生活,现实中的蠢人也不少。”展昭和白玉堂都无话可说。方若华眉眼含笑:“那两个美人可不一般,是盛唐时的名、妓,到了地府怨气不消,最恨风流读书人,中元节的时候逃跑,孟婆姐姐和她们有点儿渊源,让我顺手把她们给送回去,可怨气不消,以后还得闹出事端,倒不如稍稍放纵,也让蠢人都长长见识!”一句话,阴森森的寒气陡然而生,令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