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南京献俘

                朱宸濠露出难以置信的神采,他拼命呜咽面上肌肉几乎扭曲。谢慎笑了笑道:“你定很想说话是不是,那你得答应不能爆粗口。”朱宸濠拼命点头。谢慎遂冲鲁种田摆了摆手道:“替他把袜子取下来吧。”不得不说这袜子还真臭,不知道路上朱宸濠怎么忍下来的......鲁种田把扯下来朱宸濠嘴中的袜子,朱宸濠拼命大口呼吸着,仿佛用嘴呼吸才是世间最快乐的事情。谢慎淡淡的望着他,只觉得这位藩王十分可悲。“好了,你有什么话可以说了。不过定要记住不能爆粗口,不然我会把袜子重新塞回去,而且会再加双。”宁王却是扑通声跪倒在地,叩头如捣蒜。“小阁老,谢大人,您就饶了我吧。我是鬼迷了心窍才造反的。您替我向陛下说说情,把我放了吧。”谢慎向后退了步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了,也不敢帮。你这是谋朝篡位,天理不容。”朱宸濠还不认命,他上前扑,抱住谢慎大腿便开始哇哇大哭。“谢大人我知错了,让我做什么都行,你叫我做什么都行啊。这世上若是还有谁能够劝的动陛下也只有您了。若您都不帮我,我就真的死路条了。”谢慎心中无比厌恶,心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他脚踢开朱宸濠,冷冷道:“你还是留些力气去向陛下哭诉吧。你放心,在把你押解到陛下那里前你不会有性命之虞。至于陛下如何决断,便不是我能左右的了。”朱宸濠听到这里哭的更厉害了,那声音真是凄婉无比。“看来你没有要说的了。来人啊,把叛贼押入牢中严加看管。”“得令!”鲁种田抱拳领命,招呼两个军卒架起朱宸濠就要往外拖。“慢着,替他把袜子塞上,这么哭还不得哭脱水了......”谢慎善意的提醒道。“呃...末将遵命。”鲁种田强忍着笑意替朱宸濠塞上了袜子。朱宸濠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声立刻小了下来,只能听到低沉的呜咽。宁王被带走后,王守仁终于忍不住哈哈笑道:“想不到这高离真是损啊,想出个这么个办法。”“对付贱人就要用损招。”谢慎耸了耸肩道:“不然难道听他路聒噪吗?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想着早些把宁王押解到应天府听候陛下落。”正德皇帝原本是驻跸在杭州府的,但出了宁王谋逆这么大的事情,在群臣的劝谏下正德皇帝还是移驾应天府。来是应天府城墙更加坚固,军队更为精锐充足(浙省的卫所军队都被谢慎抽调的差不多了),二来南京毕竟是仅次于京师的政治中心,有六部九卿套官僚体系可以应急。朱厚照虽然颇是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只得下令起驾前往应天府。谢慎把宁王压解到应天府,之后估计还会安排个献俘仪式。朱厚照是最喜好热闹的,这种大场面他定会很兴奋。最重要的是这完全合乎情理,便是再刁钻的文官也找不出理由反对。毕竟宁王可是谋逆,别说献俘了便是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也不为过。“四明啊,这王府中的妃子,世子该如何处置?”“自然是概压往应天府。”谢慎不假思索的说道:“我知道守仁兄动了恻隐之心。这些宁王家眷也确实无辜。但宁王犯得是谋逆之罪,守仁兄应该知道是罪无可恕的。她们要怪就怪宁王不知好歹吧。”王守仁只是顺口说,他也知道谋逆之事不是可以随意评说的。历史上对谋逆的藩王处理起来都十分狠辣,大明朝也不例外。如果没有例外,朱宸濠家必死无疑,其封国也会被除去。“这查封抄家的事情便交给守仁兄了。”谢慎说完这句话,无奈的摇了摇头。王守仁就是太善良了,这是优点也是缺陷。如果他不能改掉这点,很难在官场上更进步。王守仁点了点头道:“四明说的愚兄都明白。你放心好了,我定不会留情。”“那我便先押解宁王家前往应天府了,这里交给守仁兄。”谢慎满意的点了点头。他本以为王守仁会推却此事,想不到却毫不犹豫的应下了,当真是有长进。“嗯,那便应天府再会!”查抄宁王府没有些时日还真不行,谢慎自然不能再等,把这里交给王守仁他也就放心了。............九月初三,正德皇帝在应天府举行了献俘仪式。献俘仪式十分宏大,天子端坐在奉天殿中,文武百官分列两侧,俨然副大朝会的架势。说来这南京的文武百官恐怕还得感谢宁王。若不是宁王叛乱,朱厚照恐怕绝不会来应天府。他们这些闲散养老的大员自然也就没机会风光番。别看都是高品级的大员,应天府的尚书侍郎可和顺天府的没法比。那些是天天侍奉天子的宠臣,他们呢?恐怕只有混吃等死的份。除了奉天殿中的文武,丹陛之下还站着两排锦衣卫。他们身着崭新的飞鱼服,腰挎擦的闪亮的绣春刀趾高气昂的仰着头颅。“带逆贼朱宸濠!”随着御用监太监张永尖声唱诵,带枷上锁的朱宸濠被推着路过了午门,奉天门来到南京紫禁城奉天殿下。名军卒狠狠冲他的膝弯踹去,朱宸濠吃痛当即跪倒在地。“放开他!”朱厚照目光炯炯,下达了这个让人惊诧不已的旨意。文武百官都定定看着皇帝,心道陛下这到底是要玩哪出?原本计划可没有这个环节啊。他们哪里知道朱厚照是临时起意,想要亲自捉拿朱宸濠,这才要在奉天殿前把朱宸濠放了。可怜那朱宸濠被卸去木枷,除去脚镣手镣撒开丫子打算逃跑,但跑出没几步便被拥而上的锦衣卫校尉扑倒在地,重新上了枷锁。经此番折腾后,这擒获宁王的功劳便算是当今天子的了。............谢慎心中不由得感慨,当今天子真的会玩......若是换了般的君王,遇到藩王谋逆造反定会本严肃的处理,绝不会嘻嘻哈哈,副看热闹的心态。最关键的是,正德完全把献俘仪式当做是场游戏,竟然搞起了放生再捉的把戏。不过在这种时候,实在也是不好相劝啊。朱厚照正在兴头上,在这个时候劝谏简直就是打皇帝的脸嘛。谢慎当然不会去做那么中二的事情,即便是要向天子谏言那也得是私底下。以君臣二人的关系,说点稍微过火的话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好在闹剧很快便结束,宁王朱宸濠经由天子之手重新被擒获,群臣山呼陛下睿明,结局皆大欢喜。场喜感十足的大朝会就这么结束了,那些南京六部的尚书侍郎显然觉得还不够过瘾,劝说天子继续驻跸南京些时日。对此朱厚照自然是不喜的。虽说南京也有十里秦淮河这般香艳的所在,但总体而言还是个政治氛围十分浓厚的地方。毕竟是太祖皇帝建都之地,要想完全除去政治氛围是不可能的。而正德皇帝偏偏就是那么个极度反感政治的皇帝。他喜欢领兵打仗,喜欢女人,喜欢吃喝玩乐,惟独不喜欢政治。谢慎有时在想,正德若是个勋贵或许是最合适的。可是历史没有如果,朱厚照就是大明天子,是天下共主。朱厚照自然也明白这点,所以他在尽可能的避开这些说教型的文官。好不容易才从京师逃了出来路下江南,怎么可能又主动投身到应天府这座魔窟之中?秦淮河虽然有名气,但说白了也就是个脂粉场,比起秦淮河来苏州、杭州、扬州的红粉汇聚之地也不予多让啊。当然,先要处理的是宁王家。即便朱厚照神经再大条,也不可能忽视这个问题。眼下有两个选择,是在南京将宁王家正法,二是将其押解到京师明正典刑。对此,群臣展开了激烈的争论。支持将宁王家押解到京师处死的大多是伴驾南下的重臣,他们的理由是京师才是正朔所在,像处决宁王这么重大的事情自然要放在京师来做。而支持在应天府处决宁王的臣子大多是留守南京的大员。他们的理由很简单--夜长梦多。从应天府返回京师路途遥远,要是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再让宁王家给跑了那可如何是好?当然双方都是有私心的,不想让对方占了风头。别看争得只是在何地处决宁王,其实却演变成应天府与顺天府文官的次争斗。对此正德皇帝直是哭笑不得,索性叫来了谢慎询问他的看法。谢慎沉吟了片刻,恭敬道:“陛下,臣以为应该就地处决宁王家。”对于谢慎的回答,朱厚照颇是有些意外。他奇道:“先生为何如此说?”谢慎笑了笑道:“陛下文治武功,万民敬仰。此番挫败宁王之乱,在应天府将其明正典刑,可以收到最好的效果。毕竟宁王的影响力主要在南方,江西百姓受到其压迫久矣。若是在南京将其处决,陛下可以再命人传江西,以解江西百姓心头之恨。”朱厚照闻言拍手称赞道:“先生说的有道理,既如此朕即可便下旨。”正德皇帝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立刻就要去办。他召见了张永朝他吩咐了几句,张永便恭敬的取来绢布、笔墨砚台侍候在侧。“先生来拟旨吧。”“臣遵旨。”拟旨这种事情本就是应该由内阁成员来完成,现在谢慎正好在朱厚照身边,由他来拟旨自然是最合适不过了。于是乎,由朱厚照口述,张永研磨,谢慎拟旨,三人搭配的十分默契。对于宁王朱宸濠,谢慎是没有丝毫的同情的。史学界对这位宁王的评价很低,大概就是属于志大才疏那种类型。就是这么位王爷,还觉得自己英明神武,似乎不造反就对不起自己宁王系的血脉。再加上他身边些草包的撺掇,朱宸濠真的上头造反了。他也不想想,江西省才能供养多少军队,大明全国又有多少军队?即便朱厚照只调集三四省的卫所军队,官兵们人口吐沫也把宁王的叛军淹死了。这位宁王为了造反,在江西地横征暴敛,与民争利。江西百姓苦不堪言,在心中不知诅咒朱宸濠多少遍。就是这么位不得民心的王爷,也想学太祖皇帝从南往北夺江山,其结果自然只能沦为笑柄。倒是可惜了他的几个孩子、兄弟还有女人。从现代法理的角度看,他们是无辜的。但这是大明朝啊,是封建皇权至高无上的时代。在这个时代皇帝就是天,谋朝篡位是最大的罪行,是决不可宽恕的。所谓斩草要除根,朱厚照如果仅仅处决了宁王恐怕是睡不好觉的。只有借着这次机会将宁王脉全部处决,除其封国,朱厚照才能踏踏实实的返回京师。这是人之常情,换位思考下是很好理解的。按照朱厚照的意思拟写好圣旨,谢慎便呈给他看。朱厚照扫了眼,确认就是他要表达的意思,便大手摆吩咐道:“张永,你且去刑部传旨吧。”照理说,处决藩王是不宜公开行刑的,毕竟要顾及到皇家颜面。可是这次的情况不同。朱厚照已经提前削掉宁王的藩王头衔,并除其封国。眼下只有庶民朱宸濠,再无宁王了。所以,朱厚照的意思是将朱宸濠家公开斩,弃市于城中。张永领旨前去南京刑部大牢传旨。朱宸濠家知道死期将至,纷纷嚎啕大哭。可怜朱宸濠最小的儿子只有十二岁,也得跟着父亲赴死。只希望他来生不要再生在帝王家吧。张永传过旨后,狱卒立刻把朱宸濠家五花大绑,将他们散乱的头挽起,并插上斩立决的签牌,推到木车上押往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