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李某也只能答应小谢大人尽全力医治。至于令兄能否挺过来,便不是李某能决定的了。”李言闻说罢,便转身回到船舱中。谢慎心里不是滋味,却也没有多说什么。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能够日行千里,立刻赶到大兄身边。............谢慎所乘官船顺流南下,只十余日的工夫便抵达杭州。再从杭州转乘小船,不到一日就来到了余姚。时隔多年再次返回家乡,谢慎的心中直是百感交集。从余姚离开时他不过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而现在他已经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古人常言富贵还乡,所图的应该不仅仅是旁人艳羡的目光,而是寻找一种失去的情愫。当然,在这样一种宗族社会,享受族人的追捧也是共生关系的一部分。而富贵还乡的官员其本身是作为一种文化符号出现。内阁大学士返乡,这在当地官员看来绝对是顶天的大事。余姚县令裴,绍兴知府张谦知都赶到余姚城外的云山渡码头迎接。这是官场规则的一部分,只要在这个圈子里混,就要遵从这个规则。府衙县衙的大小官员,在知府、县令的带领下齐聚码头,端是把本就不大的码头挤得没有一丝空隙。在谢慎所乘船只距离云山渡码头还有十余里时,便有衙役赶回报信。故而当船只正式绕过河湾驶入码头时,一众原本困乏不堪的大小官员纷纷鼓足了气力,满面堆笑迎接小阁老的到来。“小谢阁老的船来了,小谢阁老的船来了!”不知谁先喊了一句,迎接的人群立刻躁动了起来。知府裴,县令张谦知毫不犹豫的跪倒在地,拜迎小阁老大驾。其余官吏见状亦纷纷拜倒,恭敬的如同一府奴仆。其实大明官员上下级相见并不需要行跪拜礼。除地方官对钦差需要行礼外(其实也就是对天子),律法对这一块并没有任何明文规定。何况谢慎这次返乡不是公干,而是为了处理私事,便更不需要这么兴师动众的出城迎接了。不过有些事谢慎可以不去要求,地方官员却不能不做。对此,谢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真要是深究起来,反倒是会弄得个意兴阑珊。船一靠岸,鲁种田当先跳了下去。待芊芊、李言闻都下了船,谢慎才从船舱中走出,最后一个跳下船去。这倒不是他刻意摆谱,而是知道即便他第一个下船也会被地方官员簇拥起来,反倒影响其余人下船行走。“下官绍兴知府裴拜见小阁老。”三月的江南正是春光秀丽之时,此时天气已经转暖,码头两岸的垂柳随风飘动,与绽放的桃花交相辉映,似古画一般绚丽。但便在如此绚丽的画卷中,多出一排跪倒叩头的官员,就像污损了一滩一样,让人心疼不已。绍兴知府在谢慎这个内阁大学士面前确实卑微的如同蝼蚁一般,更不必说其余官吏了。谢慎一直没有说话,裴竟然是连头也不敢抬,心中砰砰直跳。作为一个宦海沉浮多年的老人,忖度上司的心思是他的拿手绝活。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知道小阁老心中究竟想的是什么。“诸位都起来吧。本官此次返乡没有公干在身,诸位不必如此。”谢慎的声音传来,众人皆是如释重负。此前小阁老一直不发声,他们还以为是对迎接的过程不满意。若是那般,接下来的日子便不好过了。“下官为小阁老准备了公邸,您看......”裴站起身来,谄媚的冲谢慎笑了笑。谢慎直是一阵恶寒,连连摆手道:“不必了。本官不是说过了吗,此次返乡不为公干,自然不能住公邸。”“嘿嘿,是下官唐突了。”裴的脸皮端是比城墙还厚,顺着谢慎的话头说道。官大一级压死人,知府在和小阁老攀谈,余姚县令张谦知自然一句话都接不上。照理说,小阁老是余姚人,回的也是余姚老家,理当由他这个余姚父母官来迎接。可那裴却是无耻之极,竟然生生从府城赶来余姚县,抢走了这美差。张县令虽然心中委屈,可又无可奈何。谁叫人家是知府,他是县令呢。看到裴知府吃瘪,张谦知心中暗爽不已。他心道,叫你和我争,现在傻眼了吧。小阁老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你白白忙乎了数日,到头来全白费了。裴自然有些不甘心,他咳嗽一声道:“小阁老,下官为您在醉月楼准备了一桌宴席替您接风洗尘。”“恩。”谢慎轻应了一声,算是应允。他返回余姚是为了替大哥治病,故而没有任何道理住进公邸,也没有这个必要。但参加地方官员给自己准备的接风宴就是另一回事了,若是拒绝未免显得太过不近人情。裴闻言大喜,他本来已经绝望。好端端的迎接被弄成这般尴尬的样子,难道是小阁老对他不满意?可现在看来,小阁老只不过是高风亮节,不想占用公家宅邸。对裴而说,最想要的自然是和谢慎一起吃顿饭。他混到四十岁仍只是个区区知府,最缺的就是人脉资源。能够和当朝内阁大学士一起在酒宴上推杯换盏,畅谈家国天下事,对于人脉的提升自然很有好处。谢慎知道这种应酬是免不了的,故而也就没有推诿,先叫鲁种田把芊芊和李言闻送回余姚府宅中,自己则在一众官员的簇拥下前往醉春楼赴宴。一进余姚县城,谢慎便感受到浓重的欢庆气息。道路两旁站满了十几岁的孩童,他们手中攥着桃树枝欢欣的挥舞着,以庆祝自己的到来。谢慎有些哭笑不得,想了下还是冲他们挥手致意。由于围观的百姓实在太多,导致从城门到醉春楼短短的一千多步路走了足足一炷香的工夫。知府裴想要命令衙役驱赶百姓,却被谢慎制止。富贵还乡,锦衣昼行。这份喜悦理当和乡亲百姓同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