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是国本,东宫是国家公器,东宫是一个帝国的希望。在后世的很多人看来,正德皇帝是个放浪形骸的享乐主义者,这样的皇帝带给大明朝许多负面影响。但在谢慎看来却不尽然。正德之所以继位后会那么放浪不羁,很大程度上是给文臣们逼得。你们不是不叫我出宫吗?好,那我就去巡游天下。你们不是不叫我纳妃吗?好,那我就去逛青楼。你们不是不叫我大兴土木吗?好,我就修个豹房来日日笙歌......正德的逆反心理来自于长期的压抑。在做太子时他就被各种严师管束,做了皇帝要再是如此活着有什么意思。故而他将自己从明君贤君的模子里释放出来,做一个自由自在的人而不是端坐朝堂似神佛一样受人叩拜的君王。如果说弘治皇帝是大明文官心目中的帝王典范,那正德就是离经叛道的翘楚,是他们绝不能接受的。故而正德一朝,上书规范君王言行的奏疏累积如山,可正德皇帝完全不在乎。你们上你们的奏疏,我去玩我的。起居注那些东西随便去写,大有一副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的架势。谢慎当然不希望这么极端的情况发生,故而他这个右赞善任重而道远。要让小太子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发生改变,那就要从日常做起。............却说十月二十五日一早,谢慎便换了官服径直入宫去了。皇帝陛下已经降旨,谢慎必须立刻走马上任。只要脑子没有进水的人都明白侍班东宫的重要性远胜于在翰林院编书。翰林修撰是熬资历的官职,熬出了头自然要去把主要精力放在侍班东宫上。换句话说翰林修撰是花,东宫侍讲是果。哪有只开花不结果的道理。谢慎来到文华殿前,谷大用早已等候多时,笑着迎步上前道:“谢大人到了?快快随咱家来吧。”谢慎亦笑道:“那就有劳谷公公了。”文华殿是供天子听大讲的,每年都会用上数次。太子出阁读书选在文华殿,也是在情理之中的。随着谷大用来到偏殿,谢慎踏步进去发现偏殿之中早已站满了一众官员。这些都是天子为太子选出的辅臣,都是在朝堂摸爬滚打多年的老资历,谢慎这个右赞善实在有些排不上号。说起东宫官职普通人最先想起的一定是三公三孤。所谓三公,便是指太子太师,太子太保,太子太傅。这三个都是正一品。而三孤则是指太子少师,太子少傅,太子少保。这三个都是从一品。一品官又挂上了东宫的名头看起来实在是拉风。不过别激动,这些都是加官,往往授予的都是于国有大功劳的名臣,一般的部院正官都没有机会。真正的东宫辅臣都归一个机构詹事府管辖。詹事府的最高官职是詹事,正三品。其下有一人少詹事,正四品。正六品府丞一人。詹事府下又有左右春坊、司经局、主簿厅等下设机构。其中左右春坊是东宫詹事府的核心机构。左右春坊的官职对称,有正五品大学士、左右庶子。从五品的左右谕德。正六品的左右中允。从六品的左右赞善。当然还有去他官职,暂且不表。谢慎正自打量着殿内群臣,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便走到他的身前笑声道:“这位便是谢赞善吧。”谢慎这才回过神来,冲对方唱了个肥诺道:“敢问老大人是?”“哈哈,老夫张天瑞,奉陛下之命任左春坊左庶子,与谢赞善也算同为东宫辅臣了。”谢慎心中一惊。张天瑞?便是那个和王华同榜同年的探花郎?对这位谢慎还是有些印象的,张天瑞是山东清平县人,授予翰林编修后一路熬资历做到了侍讲和经筵讲官。这个升官轨迹和王华可是一模一样。不过在之后二者的升迁之路产生了分歧。王华负责编纂《会典》,而张天瑞被天子授予左春坊左庶子的职位。都是极为清贵的官职,难以分出高下来。不过似乎这个张天瑞只活到了弘治十七年啊。谢慎笑声回道:“原来是云坪公,下官久仰了。”张天瑞奇道:“如何讲?”谢慎正色道:“云坪公和王老大人是同榜同年,下官常听老大人提及。云坪公诗文信手拈来,下官实在佩服。”张天瑞心中了悟。他和王华确实关系不错,而如今王华在翰林院主持编修《会典》,自然会和谢慎这个翰林修撰打交道,闲暇时聊上几句提到自己也不是没有可能。他当然不会知道谢慎和王华的私人关系十分之好,甚至已经到了忘年之交的地步。谢慎顿了顿便吟诵道:“尼山秀气又钟贤,承召东来正妙年。竟喜簪缨还世胄,早闻诗礼擅家传。丝纶宠越前朝上,冰玉班联百辟先。千载庆源洙泗远,恩波今日共无边。”张天瑞摇了摇头道:“难得谢赞善还记着老夫这首拙作,不过和谢赞善那首‘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的。”“云坪公过谦了。”真是处处都能遇到名人啊。谢慎一边感慨一边道:“云坪公可曾见过殿下了?”张天瑞摇了摇头道:“还未曾。”说着的工夫便见东宫仪驾浩浩汤汤从殿外而来。众官员纷纷冲太子行礼。虽然他们眼前的不过是个八岁的娃娃,但却是除了天子外大明朝最尊贵的人。君臣之礼不可废,这一点是所有东宫辅臣的共识。谢慎不免有些好奇,抬起头朝不远处的小太子望去。只见八岁的小太子有些婴儿肥,圆滚滚的脸蛋上有些红晕,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便和熟鸡蛋一般外红里嫩,让人不禁想上前捏上一捏......谢慎当然没有疯狂到这般地步,只定了定神便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偏殿内比他官职高资历老的人多的是,他没必要去抢这个风头做那众矢之的。还是等大佬们先发话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