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真牵着马一步一步走着,当走到一处豆腐脑摊前停了下来,重生的那一世,她带着九皇子在这里吃过豆腐脑。又走了百米,萧真站在一间买镜子的铺子面前,放下马的缰绳,三步并作二步的走了进去。“客人,快请快请——”店小二热情迎了出来:“是来买镜子吗?还是别的首饰啊?”萧真愣看了店小二半响,不是张刘,不是她的张总管,上一世,她就是在这间镜子铺里请了张刘做为她萧家马车的大总管的。“请问,这里可有一个叫张刘的伙计?”萧真问道。店小二摇摇头:“没有。”“没有吗?”“客人,小的来这里才不过三个月,我来的时候,这里并没有叫张刘的人。”萧真些失望,也是,这都多少年了,张刘也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做着店小二:“谢谢。”出了镜子铺,萧真拉着马走着,每到一个熟悉的地方,脑海里总会想起重生一世的人事物。还有她与韩子然的回忆。不知不觉间,萧真来到了衙门门口,抬头望着那庄肃的‘衙门’二字,只觉心里狠抽似的难受。守在门口的二名士兵见萧真一直望着衙门内出神,其中一人亮出了兵器,肃声道:“哪里来的男子?还不速速离开。”萧真正欲离开之时,一顶轿子落在了衙门口。“夫人,慢点。”随侍的丫头掀起帘子。一名年约二十五六的夫人从轿子里出来,锦衣华丽,一颦一笑间,仪态婀娜,一看就知道是哪位富人家的妻妾或是官夫人。萧真也就掠过了这夫人一眼,下一刻,她又望向了她,喃喃道:“齐雅莲?”确实是齐雅莲,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齐雅莲,那婉约娟丽的模样,第一印象总会让人以为是多么的贤淑惠丽。“见过同知夫人。”门中的二名士兵见到齐雅莲齐氏,行礼。齐雅莲点点头:“辛苦了。”许是感觉到了萧真的目光,齐氏朝着萧真看了眼。“大胆,”见有男人直直的看着自家夫人,那丫头怒了:“这位可是同知夫人,岂是你等寒门子弟能直视的?再看,信不信让你挨板子?”同知夫人?呵,这一世,这齐雅莲倒还真的成为了同知夫人。萧真牵着马儿离开。“等一下。”齐氏温柔的声音传来。萧真再次看向她时,就见她从怀中拿出了一些碎银来交给她的丫头,见那丫头跺了跺脚道:“夫人,您就是太心善了,每次看到这些落魄的人,都要接济一翻。”说着,那丫头跑到了萧真的面前,据傲的看着她,摊开手亮出手中的碎银一脸鄙夷道:“拿着,这是我家夫人施舍给你的。”她今天穿的很落魄吗?萧真看着眼前这些碎银暗想着,就见那丫头突然将手中的碎银丢在了地上,轻蔑的道:“想要的话,自己捡吧。”萧真冷冷瞥了这丫头一眼,没搭理她,牵着马儿离开。“喂?”那丫头双手插腰,很是气恼的跺跺脚,捡起了地上的碎银就跑回了齐雅莲身边。萧真是练武之人,虽然已走远,但依然能听到那丫头气呼呼的说:“夫人,这些人真是不知好歹,也就您脾气好。”“你也有不对的地方。”齐氏轻斥道。也正因为这份轻斥,让萧真再次转身望向了正在训着丫头的齐氏,这一世的齐氏与重生那一世的齐氏,似乎有些不一样。夜色渐深,萧真没打算在县城里住一晚。县城去塘下村也有一个时辰而已,想到自己很快就能见到父亲了,萧真心里一陈激动。没有易容,也不怕被人认出来,萧真夹紧马腹朝着塘下村赶着。她家住在村尾,几乎跟村里的人不怎么互动,这一世被韩家丢在乡下的日子,她也没怎么跟村子里的人打交道,更多的时候都进山里打猎去了。十年过去,就算她这副模样站在村子人面前,恐怕也没几个能认出来的。一路都是熟悉的田野气味,一路宽敞,马儿是憋足了劲在跑,一个时辰的路,当萧真到塘下村里,足足提前了一柱香的时间。看着村口这些熟悉的茅草屋和泥屋,萧真眼眶红了。自以为这一世会死在外面,再无回乡的可能。哪怕活着,她也觉得这一世不可能涉足这里,说她自私也好,不孝也好,这个带给她痛苦的地方,她只想逃得远远的。她当初是多么迫切的想离开塘下村,此刻就有多迫切的想回到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来。她的叔叔,不,应该是她的爹爹,正在家里等着她。萧真放开了马缰,狠狠的打了马屁股,将马放出后,使出轻功朝着家里飞去。熟悉的低矮房,一起一跃间,已飞出了百米远,萧真只觉得自己归心似箭,这一世,该发生的已经发生,可她还有父亲啊,还有父亲要养啊。她那时是怎么想的?怎么可以将父亲抛弃呢?萧真恨不得抽自己几鞭,一已之情爱,竟然连这世上最爱她的父亲都给忽略了。然而,萧真归心似箭的笑容在见到面前破败,甚至半间屋子可以说倒塌的民屋里凝固。这是她的家,她住了十八年的家,虽下雨时会漏水,吹风时会漏风,但还不至于是这样破败的,院子里也没有长满了杂草。推开了院子的门,‘支卡——’,刺耳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黑夜。还剩下一半未倒的屋内,一丝亮光燃起,但很快又灭了,一会,亮光又燃起,支撑了丁点功夫,又灭了下去。“谁啊?”苍老的声音响起时,一道伛偻的身子从破坏的屋内走了出来,看到门口站的人影时,他又拿起了火折子来点燃,可那火折子似乎不好使,着了一会又灭了。萧真一步一步走向这个她即熟悉又陌生的人,不敢相信此刻在她面前既苍老又躬背的老人会是她的父亲。“你是谁啊?这大深夜的,来我家有事吗?”萧老爹看着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的男子,他看不清他的模样,就又走近了几步。萧真的嘴唇颤抖,眼眶湿润起来,无法忍住,泪水一颗颗似豆般落了下来,望着父亲那一头白如雪的头发,萧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哽咽出声。“怎,怎么哭了?”萧老爹奇怪的看着突然间出现在家门口,又突然间哭泣的男子,只觉得这男子的声音似乎有些熟悉。重重的一跪,萧真的双腿狠狠的跪在了地面之上。萧老爹一愣:“你……”“爹——”萧真痛哭出来。“你?”萧老爹伸出颤抖的手:“你,你是阿真?”“是,不孝女萧真回来了。”萧真痛哭。“阿真,我,我的闺女,你还活着?”萧老爹踉跄的走近萧真,跪了下来,瞪大眼看着以为已经死了的闺女,虽然是穿了男装,但是他的闺女,瞧这眉,这眼,不是她的闺女萧真是谁呀,一时也是老泪纵横:“快起来,快起来。”“爹,女儿不孝,女儿该死。”萧老爹一边流泪,一边开心得不知所措:“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快,快进屋里,外面凉……”萧真起身,然而,越是见到父亲这般开心,内心的愧疚,痛楚就更甚。“饿了吗?我给你去做点吃的。”萧老爹朝着灶房走去,方才蹒跚的脚步这会竟然有力了许多。萧真捂住心口,她的心疼啊,真的好疼啊:“爹,我不饿。”“怎么会不饿呢?看你这风尘朴朴的样子,肯定是又累又饿的呀。你先进屋等我,很快就好了。”“爹,我来帮你。”“不用了,不用了,这些事,你又不会。”萧老爹连连挥手,他以为死了的女儿突然回来,这高兴劲就别提了,又听到女儿不是叫他叔叔,而是叫他爹,这心里啊,只觉这些年来受的苦都是值的。以前在家,虽然穷,但父母从不用她动手做家务,这会,她怎么可能让父亲给她做饭吃呢,萧真抢先一步进了灶房,打开米缸,却在见到缸内的粮食时,再次红了眼眶,缸内哪有什么米啊,都是一些糠。这些糠,都是给猪吃的,人怎么可以吃呢。萧真只觉胸口痛得厉害,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怎么又哭了?应该开心……”萧老爹见到萧真打开了米缸望着里面的糠看着,忙说:“今年家里收成不好,也没什么的,爹都吃习惯了。我闺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然不能吃米糠了。”萧老爹走到米缸旁,端起地上的陶罐,从罐里拿出了一些干肉来:“你看,这是爹前陈子上山打猎打到的兔肉。”说着,都塞到了萧真的手里。一陈陈的霉味,这兔肉已经发了霉,可父亲却像是宝贝似的藏在陶罐里,萧真的眼泪又开始掉了下来,这几年父亲到底是怎么生活的。“爹,这几年我都让人带了银子回来给你,你可有收到?”萧真哽咽的问道。“什么银子?”萧老爹愣着问。自她当兵的第二年开始,她便以萧家在京亲人的身份陆续让人带给父亲银两,可看父亲的神情,竟是毫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