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在外面做一些小本生意,赚了点钱,但因为走不开,因此托人将钱带给了你,你没收到吗?”萧真紧声问道。“没有。”萧老爹摇摇头:“阿真,你托的谁呀?”“我托了朋友给村子里一个叫刘光的人把钱带给你。”刘光这个人曾在重生一世里做过萧家牛车的车夫,出了名的老实,她才想到托的他。“刘光?”萧老爹想了想,一会才道:“村里倒是有个叫刘光的,在镇上干活,可他在六年前,就死了。”“什么?”萧真拧紧了眉,如果这刘光在六年前就死了,那她这几年托人带给爹的银两都去哪了?萧老爹叹了口气,心疼的看着自个孩子:“阿真啊,银财都是身外之物,爹只关心你这几年你过得好吗?”萧真点点头:“我很好。”很想问一下爹爹这几年是怎么生活的,可不敢问出口,怕自己听了后心里更为愧疚。“爹过得也很好。”像是知道了萧真心中所想,萧老爹笑说:“是真的很好。”泪水再次滚落,萧真擦去,走出灶房,看着半破的屋子,不用看,她也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了,爹方才出来时,点的是火折子,连只油盏也没有。到底是谁在跟她们萧家过不去?竟然敢私吞了她托人带回来的银两。萧老爹也走了出来,看着女儿的样子,悄悄的落了泪,在外面真过得好,又怎么可能是这副模样回来呢,孤身一人,一身风尘朴朴,又是一身的男儿装,脸色也不好,还有那目光,只有历经大起大落之人,才有这种冷漠之情。枯燥的老手忙擦去眼要掉落的眼泪,萧老爹挤出一张笑容来:“爹烧点水,给你洗把脸。”“好。”见老爹又进了灶房,萧真走进了老爹住着的屋内。没有桌子,没有椅子,甚至连窗户都是破了一半的,几块石头上面,放着一张木板床,唯一值钱的,或许就是床上那条缝了又补的棉被了。萧真猛的冲出了门,朝着后面的空旷田野狂奔而去,直到山脚之下,她才停住。望着脚下的黑泥地,萧真猛的跪在了地上,以双手支撑着地面喃喃着:“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这是我最后一次哭。”说到一半,眼泪溃堤般掉落。她哽咽着,断断续续,直到最后,再也不压抑自己,号啕大哭起来。十八岁之前,生活清苦,一家人只靠她上山打猎勉强维持生计,娘为了不再让她受这样的苦,费尽心机,甚至用卑鄙的手段把她嫁给了村里最为有出息的韩家。她知道娘这样不对,娘有错在先,但她只是一个无知无识,一心只为女儿的母亲,这样的母亲,是不是可以被原谅?她不是个懦弱的人,虽没见过世面,但自小就当家,又怎可能是个懦弱的人呢,在韩家的那几个月,她处处忍让,包容,宽容,为的就是能让韩家接受她,可得到的是什么?娘郁郁而终,她被逼上京找韩子然。萧真大声的哭着,心中的痛楚,愤怒,怨恨一一从哭中倾泻出来。这几年她的老爹过的又是怎样的生活?如同乞丐,甚至比乞丐都不如。她憨厚老实的父亲,有什么错?为何还有人在针对着他。不知过了多久,萧真的哭声缓缓停了下来,眼里恢复了冷静。擦去脸上的泪水,萧真冷望着空旷的田野,她必然会将吞掉给她父亲银子的人揪出来,绝不姑息。回到家里时,萧老爹正好烧好了水,端着木盆从灶房里出来:“真啊,过来洗把脸吧。”“谢谢爹。”大哭过,可萧真在在看到老爹颤抖着端出水的这一刻又湿了眼眶。“傻闺女,我是你爹,有什么好谢的。”萧老爹转过头,拭去眼角的湿润,又道:“爹去屋里收拾一下,等会你就睡在里面,爹睡在院子里就好。”“不,爹,我睡在院子里就行。”“那怎么可以,哪有女孩子家睡外面的道理。”萧真想说她这几年几乎常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张嘴却没说出来,她若这样一说,老爹肯定会难受,只得点点头。韩老爹走进院子里早已不用的牛棚。萧真跟了过去:“爹,你做什么?”“拿东西。”萧老爹走到牛棚的角落里,那里堆着一些干净的稻草,将稻草都搬开,露出了一只破旧不已的木箱子。萧老爹宝贝似的将木箱子整理干净,打开了它。当萧真看到箱子里面的东西时,牙齿紧咬住下唇,拼着命忍着才没让眼泪再次流出来,箱里放的都是她的衣裳,弓箭,还有她最为喜爱的玩具,整整齐齐,干干净净,可见一直被保护得很好。“这衣裳应该还是能穿的。”萧老爹自言自语,将衣裳一件件拿出来,挑了其中补丁最少的衣裳出来给萧真:“真啊,快看看这件衣裳还能不能穿。你身上这件衣服都有灰尘了。”“能穿。”萧真想挤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可失败了,只是拿过衣裳进了屋。这些年来,她没瘦下去,也没胖起来,身板子只是越来越结实,因此以前的衣裳都是能穿的。换下一身男装,萧真将发丝也披散了下来,就像以前一样,随意束了束发,朴实且简单。身上的这件衣裳是麻做成的,淡灰色,这种衣裳只有家里极为贫穷的人才穿,很不幸,她们萧家一直是这般的穷,可萧真却认为这是她穿过最为喜欢的衣裳了。“我女儿真是一点也没变啊,跟以前一样的漂亮。”萧老爹笑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闺女。萧真拼命点头。夜,越来越深了。这一夜,萧真没有睡着,她知道躺在院子里稻草堆上的父亲也没有睡着,好几次,她听到了父亲的哽咽声,喃喃的说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我终于可以安心的去见她娘了。’天还未亮就起床,萧真来到了还在熟睡中的父亲身边,出手点了他的睡穴,让他睡个踏实觉,又将唯一的棉被盖到了他的身上,看着这个如废墟一般的家,萧真脸色一正,出了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