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陈太忠就不能忍受了,他身子一横,拦在了王景堂前面,笑眯眯地发话,“王主任什么时候就能回来?”“等着就行了,”王主任黑着脸回答,“是我约谈你们,不是你们约谈我……明白?”“合着你的时间就是时间,我们的时间就不是时间?”陈区长甩开拉扯着自己的戚书记,继续笑着发问。“我临时有事!”王主任明显地也有点火了,他一字一句地回答,“约谈你,你端正点态度,九点以后才来……那我什么都不用干了,专门等你俩?”“那我什么都不用干了,专门等你?”陈太忠眼睛一眯,直接原话送回去,“九点以前是处理内务时间,别以为只有你是干部!”“处理内务就不能办公了?”王景堂冷冷地看他一眼,“你这官僚习气,还真够严重的。”“比不上你严重!”陈太忠针锋相对地回答,“问你个几点回来,你都不肯回答。”“我就是不知道自己能几点回来,”王景堂白他一眼,扬长而去。“太忠区长你这脾气,”戚志闻见状,只能苦笑了,“他也是给领导服务的,身不由己是很正常的,多体谅一下嘛。”“还是想给咱下马威……解释一句,会死人吗?”陈太忠冷着脸回答,等人就已经是很心烦的事儿了,这冷冰冰的连句解释都没有,丫也太拿自己当回事了吧?“纪检委本来也就是这样,”戚志闻叹口气,他在省委的时候,跟纪检委打交道都不算多——这帮人太难打交道,而且真正的反脸无情。事实上,他已经听说了,纪检委有计划深挖北崇——这王景堂不过是冲在第一线而已。“我上车睡觉去了,”陈太忠转身就走,这个时候,他居然生出一种感慨,纪检委的约谈,未必就比双规好。双规虽然措施严厉,但直接就能跟纪检干部沟通,不像约谈这种,把你晾到一边,慢慢地熬时间——这不是欺负人吗?要说王景堂前面的表现还勉强说得过去——起码是有解释,那他后来的表现,真是有欺负人的嫌疑,下午五点四十的时候,他回来了,戚书记问他:现在可以约谈了吧?现在还约谈个什么,你不看看几点了,说得清楚吗?王主任很恼怒地回答:我虽然是纪检监察干部,但我也是个有血有肉有妻儿老小的正常人,我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星期了,你们这点事儿……我不打算加班。这个话听起来有点道理,但是戚志闻在省委这么些年,也不是白混的,他了解不到王景堂最近在关注什么事件,但是他能知道,王主任近几天真没什么事儿,加班什么的更是无从提起。貌似合理的借口,实为真实的谎言,王主任的真实用意,不问自明——就是要抻着北崇的党政一把手。戚志闻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他不打算明说,陈太忠这货的脾气,实在太暴了一点,于是他对自己的搭子发出邀请,“摊上这种事,真是倒霉……晚上一起吃饭吧?”“我有安排,改天吧,”陈区长果断地拒绝了这个邀请,事实上,他已经感觉出来了,戚书记有走绥靖主义道路的嫌疑,而且他心里也恼火得很,就决定不给对方关说的机会。其实多少花点钱,就买个平安了,戚志闻看着奥迪车扬长而去,也是无奈地摇摇头,省纪检委行使权力,总是要产生一些边缘效应的。这种边缘效应,在各个职能部门中普遍存在,你还能不承认不接受?反正他对自己的搭子很是有点无语,于是就找文明办几个老朋友喝酒,大家对戚书记的地方管理经历,也是很感兴趣,就纷纷地问他。说来说去,就说到现在北崇的抗击[***]了,一个处长表示说,“刚才一个朋友还在说,今天首都又有领导辟谣了……说并不严重。”“折腾来折腾去,苦的是我们这些基层干部,”戚志闻苦笑一声,谦逊地回答,心里却是在暗叹:陈太忠你扛到什么时候才算完?他并不知道,这是官方重量级人物最后一次辟谣。第二天一大早,戚书记和陈区长在省纪检委门口汇合,吃了早饭之后,等大门一开,就直接进去了。今天王景堂来得也不算晚,八点出头就到了,见到这俩,他连个点头都没有,直接无视了,进进出出的忙他那一套。大约是九点十分左右,王主任又出去了,陈太忠轻哼一声,摸出手机打电话。又过了五六分钟,一个年轻人走过来,冲他俩一招手,“你俩跟我来。”小伙子将他俩带进一间接待室模样的地方,王景堂已经坐在面对门口的上首位,等两人落座之后,他淡淡地发话,“会议纪要呢?”陈太忠没吭声,戚志闻却是打开随身的手包,摸出一叠递了过去,笑着回答,“只带了复印件,应该够了吧?”“回头把原件拿过来给我看一下,”王景堂很随意地吩咐一句,拿起会议纪要看了起来——正是陈太忠显摆的那次书记会,上面对陈区长大肆购买红外测温仪的理由,做了简单的记录,但是那几个显赫的名字,并没有被记录上去。接下来,王主任就对戚书记发出了提问,主要是关于陈铁人的各种动向,不过也涉及了区里的一些问题,尤其是陈书记如此囤积居奇,区党委还会不会出现其他类似事件?这个问题,戚志闻哪里回答得了?事实上,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书记会上的随便两句话,陈铁人就悄悄地炒体温表去了,那俩副书记可能做点什么,他哪里知道?跟戚书记的谈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陈太忠听得无聊,坐在一边抽烟,好不容易,王主任停下了问话,“跟你的谈话,先暂时到这里。”下一刻,他侧头看向年轻的区长,“区政斧温度仪的进销存清单和价格表。”陈太忠登时愕然,然后才问一句,“来的时候,你让我准备这个了吗?”“我也没让戚志闻同志准备会议纪要,但是他就带了,”王景堂面无表情地回答,“纪检监察部门约谈,你就空手来?”“不空手来,难道还给你带个红包?”陈太忠笑眯眯地反问,他是真的恼了,戚志闻带会议纪要,那是想的周到,但是搁给陈某人在那个位置,他估计也不会忽略——正是因为这个会议,陈铁人生出了倒卖体温表的念头。可是跟区政斧要测温仪的进销存清单,这谁想得到?这跟陈铁人有一毛钱的关系吗?说句诛心的话,区政斧真要带来这个表,反倒有主动对号入座的嫌疑。所以陈太忠是相当恼火,让我带清单,本来就有影射的嫌疑了,你还不提前通知,真拿我当软柿子揉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王景堂听得脸一沉,你居然敢公然说我索贿?不知道有些事情是做得说不得的吗?不过他也无意将关系搞得太僵,他敲打此人没问题,想要扳倒,还是力有不逮,于是他哼一声,“年纪轻轻,说话别那么阴损……尽快把清单拿过来,还要附上厂家和单价,现在我问你……”话没说完,陈太忠的手机响了,王主任一见,心里也真是有点恼火,就算约谈不是双规,不没收你的通讯工具,你好歹也关个静音吧?然而更让他恼火的事情还在后面,年轻的区长看一眼电话,连招呼都不打,直接站起身走出门接电话去了。屋子里的三人面面相觑,王景堂哼一声,冷冷发话,“真把纪检委当酒店了?”他已经决意要收拾陈太忠一顿了,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事实证明,陈太忠比他想的还要狂,半分钟之后,年轻的区长推门进来,走到座位旁抓起手包,淡淡地说一句,“区里有事,我先走了。”“陈太忠!”王景堂厉喝一声,“现在是组织约谈,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纪律姓?”“我的组织纪律姓,比你这狐假虎威的玩意儿强得太多,”陈太忠微微一笑,抬手一指对方,“我也是接到领导指示才走的……再跟我呲牙咧嘴,信不信我揍你?”戚志闻一见势头不对,赶忙出声,“太忠区长,有话好好说,是哪个领导指示,需要我配合吗?”戚书记想要配合是假,关键是他想知道,哪个领导做出了指示——这是要硬扛纪检委的调查?“政治、局委员郑文彬同志亲自打来电话,海角需要北崇支援五千台红外测温仪,”陈太忠晃一晃手机,“这是领导的信任……我必须及时赶回去,把组织上交待的事情办好。”说完之后,他看着王景堂狞笑一声,“来,有种你再刁难我一句试一试?”王主任面色铁青,双唇却是紧紧地闭着,心里也掀起了惊涛骇浪:郑文彬……会亲自给一个小区长打电话?郑文彬的手,还伸不到恒北,不过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局委,他再呲牙的话,陈太忠打他一顿,捅到上面去,他也是白挨打,没谁会为他硬扛一个局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