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和其它的夜晚并无不同,吴梦蝶与楚天舒并肩走在了沿江大道上。.一辆辆汽车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偶尔掠起一片积水飞溅到行人身上,惹來一阵骂声,而后又趋于平静,骂也白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汽车的尾灯逐渐消失在黑幕下。楚天舒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这和官场的现象有什么区别。吴梦蝶望着灯光流影中的车流,忽然问道:“天舒,丹桂飘香住得还习惯吧。”“嗯,习惯,非常习惯。”楚天舒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说:“我都舍不得离开呀。”吴梦蝶轻轻一笑,直接说:“这么说,你已经决定离开了。”楚天舒不好意思地笑笑,叹道:“姐,现在我真的很纠结。”吴梦蝶点点头,说:“很正常啊,官场如商场,得失取舍是最痛苦的过程。”楚天舒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得与失中是关联的,我怕自己选择了,想得到的沒得到,反而把已经得到了的也丢了,最后空忙了一场。”吴梦蝶似乎像是漫不经心地说:“其实,一个人想要什么,取决于他‘要’和‘要得有多坚决’,得失反倒是次要的了。”楚天舒停下脚步,望着吴梦蝶。吴梦蝶却沒有停下來,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道:“我办企业,当然是想要积累财富,可是,我积累财富干什么,满足虚荣,还是物质享受,如果这样的话,那我现在是不是可以把凌云集团解散了,带着凌锐躺在安乐椅上优哉游哉地过下半辈子,何苦还要东奔西忙,把姐姐我都忙老了。”楚天舒跟上了吴梦蝶的步伐,说:“姐,你掌握的财富,够你和凌锐过好几辈子,可是,凌云集团解散了,多少员工要失业,多少税收就沒了,我知道,回馈社会,造福民众,这是你作为一名有良知的企业家担负起來的社会责任。”“天舒,你别把我说得这么高尚,这个社会,总要有人來承担起社会责任。”吴梦蝶继续说:“你在仕途,当然是想要步步高升,可是,为什么要升官,升了官又怎样,如果也只是为了物质和精神上的双重享受,那你完全可以和许多的官员一样,舒舒服服地熬资历,混曰子,无过就是功,可是,那谁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呢。”楚天舒:“姐,我明白了,谢谢你的点拨。”吴梦蝶这才盯住了楚天舒,笑道:“天舒,我不会以为姐姐我巴不得你在官场上栽跟头,好把你拉到凌云集团來给我做帮手吧。”楚天舒咧着嘴笑了,说:“姐,有你这句话,我心里更踏实了。”吴梦蝶哑然失笑,看得出來,他在自己面前还真有点儿弟弟般的孩子气,“姐可沒说什么呀,你自己的决定才是最好的决定。”世纪大酒店就在沿江商贸圈,几分钟就走到了。吴梦蝶与楚天舒握手话别时,又关切的叮嘱道:“天舒,你别太急着作决定,好好听听晚晴的意见,可不许由着你的姓子自作主张啊。”与吴梦蝶分手之后,楚天舒并沒有急于打车,而是沿着江边独自往前走,他还在一遍遍回味刚才吴梦蝶的话。这时,手机短信提示音连连响起。第一条來自杜雨菲:“老楚,明天我就回來了,你怎么欢迎我。”他心中一喜,马上回了一条:“雨菲,我想马上见到你。”刚发出去,马上觉得不妥,正在想该怎么解释,杜雨菲的短信先过來了:“老楚,你肯定沒发错吗。”楚天舒偷笑一声,赶紧拨通了她的电话,说:“雨菲,沒发错,我真的很想念你呢,什么时间到,中午我请你吃饭。”杜雨菲咯咯笑,说:“行啊,大概十一点前后吧,到时候可别耍赖皮,又说你被大领导扣住了沒时间啊。”楚天舒想了想,觉得这三天如果以了解南岭县的情况來请假,伊海涛应该不会阻拦,于是便很肯定地说:“放心,这次保证不会的。”杜雨菲心头甜滋滋的,“嗯”了一声,说了拜拜。挂了电话,楚天舒发现又來了好几条的短息,忙打开阅读,都是向晚晴发來的,顿时有点冒虚汗,由于记挂着外放的事,忘了给向晚晴请假了。第一条:“天舒,今天有什么好吃的呀。”第二条:“楚天舒同志,还在给领导拎包呢。”第三条:“怎么回事啊,短信也不回一个,你想饿死我呀。”第四条:“哎,跟谁煲电话粥呢,能当晚餐不。”楚天舒苦笑一声,再一看时间,向晚晴已经下班了,寻思片刻,忙拨通她的手机,说:“对不起,晚晴,梦蝶姐过來了,我陪她吃了个饭,刚把她送到酒店。”向晚晴表示理解,说:“沒事,你在哪,我过來。”楚天舒说:“世纪大酒店。”“好嘞,我马上到。”向晚晴电话还沒挂,就指挥的士司机:“师傅,不去丹桂飘香了,去世纪大酒店。”很快,向晚晴就到了。下了车,她挽住楚天舒的手,兴奋地说:“天舒,我们好久沒有一起吹过江风了吧。”“好久了。”“上次是什么时候。”“嗯,不记得了。”“好像是……你要谋杀我这个债主。”“有吗。”“有。”“哦哦,你说有就有吧。”向晚晴看楚天舒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不高兴了,她一把甩开他的手臂,生气地说:“怎么回事呀你,魂儿被谁勾跑了。”楚天舒这才意识到了向晚晴的不悦,忙陪着笑脸说:“沒有呢,哦,我想起來了,是你说我债多不愁,我就抱着你要把你扔江里去,对不。”向晚晴大大的眼睛盯着他,打量了几眼,说:“原來你沒糊涂呀,……嗯,说,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将食指抵在唇间,做出一个不要否认的手势,说:“梦蝶姐跟你说什么了,老妈身体不舒服,小聪聪生病了。”看着向晚晴关切的样子,楚天舒很是感动,他将向晚晴的手抓住,说:“沒有,真沒有,他们都好好的呢。”向晚晴一扭身子,不悦地抿住唇,嗔道:“那你怎么魂不守舍的。”楚天舒迟疑了一秒钟,还是道出了实情:“伊老师想让我去南岭县。”向晚晴微微一愣,微眯起眼睛问道:“明白了,和县委书记的意外身亡有关。”马兴旺意外身亡,市委宣传部已经按照常委会议定的意见,经请示省委宣传部之后向省市媒体发布了一个通稿,青原卫视在晚间新闻里已经播发了,所以,楚天舒一提到南岭县,向晚晴就联想到了马兴旺。楚天舒点头:“是的。”向晚晴问:“是不是你主动要求去的。”楚天舒说:“可以算主动,也可以算被动吧,至少我还有选择的权利。”向晚晴问:“让你去干什么。”楚天舒沒敢太肯定地说:“县委书记。”“书记。”向晚晴皱起了眉头,说:“你……觉得你有这个能耐么。”楚天舒一时吃不准向晚晴的态度,便说:“这是伊老师的意思。”向晚晴一脸认真的问道:“你自己什么意思。”楚天舒半真半假地说:“你总告诫我不可以沾你和舅舅的光,我只好选择自己疲于奔命了。”“瞎找借口。”向晚晴撇撇嘴,说:“你怎么不说,你自己本來就是个不安分的家伙。”楚天舒作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说:“晚晴,你冤枉我,我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吗。”向晚晴问:“我要不同意你去,你会听我的吗。”楚天舒把右手举起來,一本正经儿地说:“听,必须得听,绝对要听。”向晚晴问:“真的。”“真的。”“沒有前提条件。”“有。”“你看,又说假话了吧。”向晚晴不满地说:“说吧,什么前提条件。”楚天舒犹犹豫豫地说:“我不能保证你以后一定能住上小洋楼。”说完,伸出手,向向晚晴张开了巴掌。向晚晴疑惑地看着楚天舒的手掌,问道:“干吗。”楚天舒说:“击掌成交啊。”“凭什么。”向晚晴扒拉开楚天舒的手,“扑哧”一笑,双手在楚天舒的胸口一通乱捶,骂道:“你这家伙,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呀。”楚天舒捉住她的两手,欣喜地说:“那你是同意了。”向晚晴缓缓地摇摇头,说:“不,我在担心,你去了我今后还是住不上小洋楼,我听台里的人议论,南岭县是付大木的天下,他在那里经营了二十几年,谁去了都得倒霉。”“是吗,我不信这个邪。”楚天舒挑了挑眉头。“我知道,对你而言,这是一个难得的锻炼机会。”向晚晴静了片刻后,说:“在你的内心里一直有一个草根情结,你觉得你和那些红三代官二代不是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所以,你必须比他们付出更多的努力和代价,接受更大的挑战和艰险,才能开创出属于你自己的官场人生。”楚天舒紧紧握住向晚晴的手,激动地说:“晚晴,你是最了解我的人。”向晚晴思索片刻,突然亮出了一嗓子:“哥哥你大胆地往前走哇,往前走,莫回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