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氏饭庄。半个小时——电没来。一个小时——电还没来。停电两个小时了，客人已经全都走了个干干净净，好多人连帐都没付，骂骂咧咧地走了，里面只剩了在给汾州市电力公司打电话的李路。“电费我交了！凭什么断我们的电？我要你们给我一个解释！”李路一肚子火气没处发，全吼了出来。“不是断电，是电路整修。”那边接线员嗓音很平静。“就整修我们一家？其他人呢？旁边其他商户呢？他们怎么没有事？”“只是你们饭庄的电路线路出了问题，当然只是整修你们一家。”“你们这是找茬！我告诉你们！如果一个小时之内电力供应不恢复！咱们法院见！”李路威胁道。“你们的电路电网有问题，不整修的话出了问题谁负责？还请你们理解一下，这是为了大家的用电安全，相关说明我们之前已经在电话里通知过你们了，还有不清楚的话，明天我们会发一份通知文件下去，停电原因会在上面明确标注，嗯，如果真要告我们，那我们也没办法，请你们饭庄自己准备好诉讼材料提交法院吧。”嘟嘟嘟，电话那头的人直接挂了线。草！李路愤然地把手机拍在桌上，你们什么态度？李路此刻算是看出来了，董学斌找的人来头绝对不小，电力公司那边根本是软硬不吃，一点商量的余地也没有。李路当然清楚电力公司是个什么部门，那是垄断的企业，还是国企，上告？不说能不能告赢，诉讼审理之类的，拖延个俩仨月绝对不是问题，即便到时候告赢了，电力公司赔了钱，可那点儿钱够干什么的？他俩仨月的生意难道不做了？租金都不够！饭庄外面不时有人路过，都幸灾乐祸地往里看上一眼。这些人有之前让李路将音箱声音关小一些的老百姓，有些是光明街道办被噪音吵到的科员，见方才还嚣张的不可一世的李氏饭庄现在一下哑了火，大家都很乐呵，纷纷路过看看热闹，有人还跟门口指指点点，都在看他们的笑话。折腾啊，开音箱啊，弄噪音啊，怎么现在老实了？其实一开始光明街道的人恨归恨，但也没想出好办法，毕竟这饭庄是平安街道办的管辖，看样子平安街道是一点插手的意思也没有，很纵容，他们光明街道也不好越界插手，只能坐在办公室里干生气，谁想董主任去了，一个电话就把李氏饭庄给办了，断电！没有比这再缺德的了！不过缺德归缺德，比起跟区里汇报找人施压来，这个方法无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反观李路这边则是真有点急了，停电一分钟就是一分钟的损失啊，于是立刻又打了几个电话。平安街道，市里的朋友，找了很多人想通过关系疏通一下，但最后反馈回来的消息却让李路心凉了。居然是汾州市电力公司高领导下令断的电。而且他朋友里也没人能说得上话。李路想到了董学斌托的人不会太简单，但却没料他关系竟然这么厚，负责电力配备的部门和市电力公司的总经理副总经理那是差着好几条街的。电力部门没有改革之前，市电力公司就相当于以前的市电力局，一把手是正处级领导，位置可以想象有多高，那是市一级别的，现在仍然同样，而且更甚的是这种国企公司读力姓非常强，完全的垂直管理，跟地方政斧有交集，关系不一定很大，因为就算是市委书记也很难决定市电力公司那头的职务调动，够不上，纯属两个系统，所以电力公司可以不买很多人面子，他们和地方政斧之间没有太大利益牵扯，能决定他们人事调动的只有北河省电力公司和更高层的电力部门。李路算是真切的体味到了，他甚至连跟市电力公司领导对话的资格都没有，人家的态度很明确，就是断你电，要告你告去，说什么也没用！他能怎么办？人家耍起无赖来，他一点办法也没有！李路狠狠锤了桌子一拳，下午他噪声扰民，可因为跟平安街道沟通好了，很多老百姓找上来后李路完全可以不予理睬，这就是以权压人，可现在情况却反过来了，李路也尝到了被电力公司以权压人的感受，滋味绝对不好受，看着本应该生意最好的时间段却一个人都没有的饭庄，他牙都快咬碎了，欺人太甚！“老板。”一个工作人员从后面走上来，“冰箱没电，再这么放下去肉都快臭了，菜也存不了多久了。”一服务员也道：“今天的帐还没做，都在电脑里，您看？”这时外面又进来了七八个人，是之前早订桌过的，这下一见饭馆无法营业，几人都恼怒不已，“昨天就订好了包间！你们什么信用啊？”服务员赶快去解释，可最后几人还是一甩手就走了，看样子今后也不会来了。李路头都快炸了，电一没，什么事都被打乱了！这种状况还要持续一个星期？一个月？李路已经不敢想下去了，要是董学斌真这么狠，那他也别开什么饭馆了，直接关门回家算了，谁也受不了这么折腾。“老李。”李路的妻子从一辆出租车上走下来，快步进了饭庄，“出事了？”李路板板脸，虽然妻子在饭店经营上从来都是以他为主，但李路也知道妻子脑子比他灵活，所以什么事儿都习惯跟她说一说，就把事情从头到尾地交代了一遍，末了恨声道：“这个董学斌是想把我逼死啊！”妻子一叹气，“不是我说你，常言道民不与官斗，你跟人家当官儿的较什么劲！”李路道：“我也不想，可我宣传我的，跟他们光明街道办有什么关系？凭什么断我电？这是滥用职权！”“人家现在就滥用职权了，那你能怎么办？”李路不吭声了。“我是说中午的饭局。”妻子道：“那才是主因，知道女人四十那道菜不好，你上它干什么？这才是把那董学斌得罪了的关键。”李路摆摆手，“你懂什么，咱们在平安街道管辖，饭庄还要经营，我得和楚清华搞好关系啊。”“我不懂？你这是让人当枪使了！”妻子恨铁不成钢道：“他们两个街道有矛盾，他们两个人不对付，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掺和个什么？就算董学斌不管咱们这条街，可人家也是街道办主任，是你想坑就坑的吗？你看看，一个电话就把电断了，你还以为你能折腾得过人家？我听说南山区组织部一个副部长都让那董学斌给弄的半死不活了，本来的党校名额也给取消了！人家组织部是什么地方？丢了这么大面子却连个动静也没有！人家都动不了董学斌你倒是能动了？”李路吸了吸气，“我不傻，能不得罪人我当然不会去得罪，可有些事你不知道，中午楚清华旁敲侧击地让我上那豆腐渣，我能怎么办？我要是不上还不把他这个县太爷给得罪了？中午也好，刚刚也罢，我也是在跟楚清华表明态度，平安街道办的指定招待名额我一直惦记拿下来呢，那都得楚清华发话，如果他们街道以后招待饭局都在咱们这里，你知道一个月有多少进账吗？”铃铃铃，楚清华的号码在李路手机上蹦了出来。李路忙一拿手机，“楚主任。”楚清华淡淡道：“我帮你问了，市电力公司那里态度很硬，再等等吧，断电不可能持续太久的。”“可我们……”“再缓一缓，我已经给你交涉了。”放下手里，李路咬牙道：“楚清华也够不上电力公司那头，让我等着来电。”妻子冷声道：“楚清华也不是个好东西！”“不说这个了，说说现在怎么办。”“无限期停电？这你还看不出来吗？”妻子比他略在局外，也看得更清楚，“就算是市电力公司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停咱们一个月电，他们不顾影响了？不要声誉了？”李路皱眉道：“你是说……”“无限期就是个可以浮动的期限，一天也是它，一年也是它，随时可以到限期，董学斌这是让咱们给他赔礼道歉去，找电力公司也没用，只要董学斌那边一松手，限期也就到了曰子。”李路冷哼一声，“道歉？不可能！”妻子问道：“那我问你是面子重要还是生意重要？”“你不是说电力公司不会断电太久吗？”“那三天？五天？这期间的损失怎么算？而且我只说是可能，万一惹急了人家，他要真断咱们一个月……”李路不说话了，别人还不说，但这种缺德事儿姓董的估计还真干的出来，那句“我就陪你好好折腾折腾”的狠话也表明了董学斌的态度，事实胜于雄辩，李路现在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折腾不过董学斌！今天断电，明天断水，后天断气？这他妈谁受得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