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哪里知道人家是两世为人？人家前世可是正牌子技术专家出身，能够在技术要求比普通机械厂更高的机床厂脱颖而出，自然比他这个车间工艺员要强得多，可以甩他好几条街。郭拙诚指着图纸上的齿轮内孔说道：“你把这里的公差配合改成过盈配合，将这个孔和所配合的轴的同轴度按工业设备的要求进行限制。刚才我们所说的这个问题就能解决。”对方有点不相信地问道：“可能吗？就这么简单？为什么一定要过盈配合？”郭拙诚笑了笑，没有仔细解释，而且这种事仅仅凭解释很难说服心里有抵抗情绪的人，除非对方是有经验的老工程师。他只是说道：“你可以回你单位问问你的师傅，问问技术水平高的人。同时，你必须把农村的道路条件想的更艰巨些，还要把农民用车的方法方式想得意外一点，不一定按你实际的方式使用。我们额定他们只拖运一吨或两吨，他们很可能装载三吨甚至四吨。”郭拙诚可知道，前世有的卡车标准装载量只有十吨，而司机们为了赚更多的钱，有时候给车装上几十吨。如果只看数据，绝对会吓晕车辆设计者。对方点头道：“这个我留有余量，比额定重量多装一倍是没有问题的。”对于郭拙诚说让他去问自己的师傅或技术比他好的人，话里的意思是说他的技术还不行，对方心里虽然有点不乐意，但也不敢过于表露，因为他现在拿不出反驳的证据，所以没有太多的勇气和郭拙诚争吵。郭拙诚将几张零部件图纸拿到一边，指着一张减速器箱体图纸说道：“你这张图纸存在很多问题。有的根本不行，很多地方该要求的没要求到，不该提特殊要求的，你倒是提了。如果按你的图纸生产产品，我估计用了多久箱体就会漏油，而且从一开始噪音就很大。”这话的打击可是比刚才严重多了，说得对方的脸一下变得通红。他很是不服地问道：“那我是否可以请教一下郭书记，我哪里的设计根本不行？哪些地方该要求的没要求，不该要求的反倒提出了过分的要求？”郭拙诚说道：“因为你是工艺员，出于职业习惯，所以你设计的图纸过分强调加工的方便性，没有仔细从提高设备的性能出来。比如……，你看这个零件，这是减速箱的箱体，对不？你把基准面定在这个大平面上，如果从加工的角度出发，当然不错，只要以这两个铸造基准面为基准，进行几下粗加工，就能得到下一步的精加工基准面，只要做一套非标夹具就能方面地加工，而且加工比较简单，不一定需要水平很高的工人就能达到加工标准。”对方似乎理解了一点，但还是没有想透，问道：“这样不好吗？我相信你们马驿镇的工人没有几个水平高的，这也算是从实际出发。如果把要求提高了，做不出来也是一句空话。”郭拙诚摇头道：“机械产品该严格的时候必须严格，可以放宽要求的时候才能放宽要求。问题是你这张图不是什么从实际出发，而是你根本没有想到。你看看，如果以你定的这个基准面进行加工，那么这个密封面就很难保证这边这个平面夹角的准确，这就势必导致这个密封面的平整度根本达不到要求。你再看这个轴孔的位置，是以这四个螺孔的位置为基准的，而这四个螺孔又以这个圆面为基准的。这样一来就很容易产生累计误差，工人们就算完全严格按照你的要求进行加工，但装配之后很难达到整装要求，噪音大、震动大。”被郭拙诚这么细致地一说，这个人不得不认同了。他本来就对设计箱体不熟悉，什么基准面都是按他当工艺员的习惯出发，首先考虑的就是加工方便，减少非标夹具。对于装配误差、累计误差什么的，他根本就没有什么概念，在工作中他也不需要考虑这些。都是上面设计所将零件图发到车间，车间按零件图加工就是，根本不用他考虑整装如何。考虑整装和设备整体性能的，都是设计所的人或总工程师、副总工程师等人考虑的事，他还不够资格思考。但是，郭拙诚能讲得这么详细，作为技术人员的他还是能听懂，也能理解。他惊讶地又问道：“郭书记，你是不是在机械厂当过总工程师？”郭拙诚笑了笑，没有回答。典新明的脑袋一直是晕晕的，他如看神仙似地看着郭拙诚，虽然他不懂他们两个说的内容，但他能看出自己请来的这个技术员已经被郭拙诚折服了。能够折服这个人，郭拙诚的水平肯定比这个人高得多，此时的他也忍不住问道：“郭书记，你在部队是干什么的？制造坦克的吗？”对方脱口问道：“你也是军工厂出来的？”问完之后，脸上一阵尴尬。郭拙诚对他说道：“有没有兴趣调到我们马驿镇来？”对方问道：“正式调过来？……，不，不，我们是国营单位，工厂的级别比你们长河县县政府还高，我不来。利用业余时间帮帮你们可以，但调动……，不愿意。……，再说，我这点点水平，给郭书记当徒弟都不配，过来之后能干什么？”郭拙诚说道：“你能做的事情很多。你也知道机械厂里齿轮是很重要的部件，一台设备里少不得的就是齿轮，齿轮质量好，设备的性能就会好。虽然你暂时在其他方面有所欠缺，但这些都可以学会的，只要你愿意学，只要你多多接触这方面的内容，你就会很快成熟起来。至于编制问题，你可以依然将编制和人事档案挂在你现在的单位，你只在我们这里工作，在我们这里领工资。如果工作一段时间后觉得我们这里不行，你还可以再回去。”对方问道：“能这么做吗？我们不属于一个系统，也能借调？”郭拙诚笑道：“事在人为，只要你愿意，我就去办。”对方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你能给我多少工资？我听说你们镇里的这些工厂都没有事做，工资肯定也发不出来。我的工资至少不低于现有工资，我才能过来。”郭拙诚笑道：“你之所以找典主任说这些，我想主要还是想干一番事业吧？我就不信你会因为工资的问题来我们马驿镇。当然，我可以保证你的工资收入不低于你现有的工资，而且至少高出百分之五十，另外，我还可以答应你，只要产品生产出来达到了设计要求，我们会另外奖励你，可以按销售额给你分成……”“分成？”新鲜的词让对方既惊奇又激动，“你真的能做主？我现在的工资可是一个月七十八元，加百分之五十就是一百一十七元。”郭拙诚看到对方自己给自己算出一百一十七元一个月而兴奋的样子，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他微笑道：“我保证给你一百一十七元一个月。如果产品开始销售了，我相信你的奖金和分成会超过你的工资。”“真的？……，那不有二百多元一个月？这可能吗？”对方呼吸都有点急促了。郭拙诚微笑道：“如果没有产品出来，当然不可能。但如果有了产品出来，那就有可能了。想不想试试？”“嘿嘿，想当然想，可是……，我先请假干两个月，看看情况，行不？”对方试探着说道，生怕郭拙诚不答应，又说道，“这两个月我可以不要你们一分钱。吃饭我自己掏钱。”郭拙诚看着这个又老实又精明的家伙，笑道：“行！就试两个月。不过，吃饭的钱还是我们出，我们一个镇政府还不至于得你私人的便宜，你吃几餐饭也吃不垮我们。”“那太好了。”对方高兴地说道。郭拙诚问道：“你现在可以告诉你的姓名和单位了吗？”对方没有急于回答，先看了典新明一眼，这才说道：“我叫邓云闲，是216厂的。离这里四十多里地。”郭拙诚说道：“216厂，那是一个生产传动机械的军工厂。怪不得你对齿轮这么在行。你们厂现在效益怎么样？有没有工人提前退休？”邓云闲有点郁闷地回答道：“郭书记真会说笑话，安慰人也不是这么安慰的吧？现在有几个军工厂的效益好？到处都是提前退休，为了让家里的孩子早一点接替自己，有的四十岁就在考虑退休了。”郭拙诚点点头：“也就是说有很多有技术、有本事的中年人成了退休工人，没有事做？”邓云闲苦着脸说道：“那可不？四十多岁，真是做事的时候，却必须退休，想起就烦躁。要不，我会出来？”郭拙诚说道：“我们可以聘请你，时间就从今天开始，请你将这些图纸重新设计一次。有什么不懂的问题，你可以过来问我。”听到要将图纸全部设计一次，邓云闲显然很受打击。不过，他还是回答：“好的。我会尽量搞好这些设计。”（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