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好大的胆子

                枯蝉子听了她这“恬不知耻”的言论,终于睁开眼睛。但并不看她,只遥遥地看李云心:“哼。圣人能容得下你这妖女,想来必有旁的打算。你今日张狂,他日必有果报。本座暂不同你计较。”“但礼让三分?”他冷笑一声,“我等即便可以礼让三分——你看这妖魔敢不敢出这禁制?你若能劝得动他、请他出来了——哼,本座再做打算也不迟!”此言一出,那三位真境修士也无言。倒是化境的道士、剑士们略显激动:“……宗座!”然而枯蝉子站起身,一摆手:“无需多言。”他们的对话都被李云心听进耳中——本来有些也是说给他听的。譬如这枯蝉子最后几句话,便颇有威胁恐吓之意。苏生在他袖中眨了眨眼:“噫。你当真敢出去?”李云心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那辛细柳看。这女子的容貌不算出众——这是在他这里来说的。他所见的女子,白云心、凌空子,甚至红娘子,都是天下间有数的美人骨。如今给这辛细柳一个“不算出众”的评价,若是放在别处说,倒也足以当得起一句“花容月貌”了。只是容貌虽“不出众”,气质却尤其特别。如今的李云心被破了太上的心境,已不如从前那般冷漠。因而一时间倒是将她多看了几眼。此刻听苏生问,才想了想:“哼。枯蝉子,嘴硬而已。”倒不是说那位玄境道士怕他。而是会怕圣人。道统的道士提起双圣来是什么模样,他在洞庭边可体验过。那时候他刚诛杀月昀子,成就了真境。便在洞庭边被一玄境大妖洞庭君和玄境道士昆吾子挟制。然而他借力打力,祭出“通明玉简是有关双圣辛秘”这个由头,便将那昆吾子唬得把通明玉简重新抛还给自己。可见道统的玄境道士对于双圣的敬畏是真心的——如今这枯蝉子坐在昆吾子从前的位子上,想来也没什么区别。只是有一样——谁知道那群人是不是在做戏。譬如从某处搞一个女修,扮作什么“丹青道士辛细柳”。再与这群人演一出圣人令下不得不从的戏码,将自己骗出去。而后忽然变脸大笑三声,就地轰杀至渣——要是他的话,他就这么干。于是又轻轻摇头:“但是瞧瞧看吧。”说了这话,就见那辛细柳又向枯蝉子行一礼——似是感谢“琅琊洞天宗座通情达理”、肯给她这个机会。然后,转脸看李云心——李云心也看他。对视了两息的功夫,这辛细柳开口、笑道:“你这妖魔,还不出来?怕是圈套么?”李云心并不说话。女修便又道:“也不想想,你今夜莫名其妙地没有死掉,是因为谁?如今见了我有什么好怕的?”她这两句话在修士们听来没什么可指摘的——只是苍白无力的劝说罢了。然而在李云心这里……他大袖之下的手指微微动了动。话里有话。这辛细柳,此前区区几句便将诸修士气得愤懑无言,足见牙尖嘴利。那么到这种时候——“要劝服一个戒心极强的妖魔”,非得是每一句话都细细思量不可,绝不会夹杂些无关紧要的废话。却加了一个“莫名其妙”。这个词儿很值得玩味——在玄门一干人等那里,大概要被理解为“将这妖魔围困得好好的,忽然跑来一个丹青道士,莫名其妙地要放这妖魔走”。然而在李云心这里,他觉得应该是指别的。要论莫名其妙,他今夜最莫名其妙的事,就是从渭水那里……忽然汇聚来一股足够强的愿力,将他一举催至大成真人境!否则他杀金光子,还要再费些力气、自己如今也不会这么自在。——她暗指的是这个么?他便收敛了心神。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已经留意起来了——留意她接下来的话。见他毫无反应,辛细柳叹了口气:“好吧。你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差遣我来的人么?他们曾经答应你的事,你如今想一想,是不是做到了?”听了这话,李云心的瞳孔猛地一扩,险些就皱起了眉——这小姑娘,胆子怎么这么大?!他此前听她说“莫名其妙”,想的是渭水香火之事——便晓得或许是木南居的人在今夜有所动作,配合他成事。因而在心里想——难道这小女子是木南居安插在玄门的细作!?这想法足够惊人大胆。然而也并非不可能。共济会,几乎可以控制玄门。而一直与它暗争高下的木南居就没有高明的手段了么?双方互遣细作,正在情理之中。岂料他这念头刚刚生出来,这辛细柳却直言“差遣我来的人”、“他们答应你的事”——差遣她来的是双圣,双圣——可没答应过他李云心任何事!那么……隐含的那一层意思,便与他大胆的猜测合上了吧!?木南居曾经答应他为他收伏渭水的呀!“他们”……指的不是双圣,而是木南居的人么?!只是她竟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如同她此前坦诚自己是“旁门左道的妖女”一般。好大的胆子!这话不但叫李云心吃惊,就连枯蝉子、一干修士也吃惊。这琅琊洞天的掌门皱眉喝道:“你在说什么?!谁?什么事?”玄境高人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因而心生戒备——由此而来的威压,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可这辛细柳的脸色却变也未变,只继续浅笑:“宗座连这也要问么?自然是说圣人了。圣人——早先就与这妖魔交谈过,还许诺他一些事。宗座不信,亲自面圣便知了。”只有李云心晓得——她如今对枯蝉子说的全是鬼话。这女人……当着这样多修士的面,直接甩锅到双圣的头上,且神情坦荡脸色不变——谁敢信她是当真在撒谎的?!这种心理素质……他深吸一口气——这样的人,此前怎么从未听说过?听了她这话,枯蝉子竟然只是微微一愣,便重新转过脸去不看她了。似乎从前就知道这辛细柳,而今听她这样说,立即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