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十公子

                赤尾妖魔似乎很惊讶李云心现了他。?〔<(可竟然没有怕。这倒是出乎李云心的预料——这湖中的妖魔总该听说过渭水中九公子的名声。他如今放出了龙气,当晓得是龙子到来了吧?他问了这句话,那赤尾妖魔就摇摇摆摆地顺着水流来到他身边。先绕了三圈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然后口吐人言,啧啧称奇——“兄台这身打扮呀,当真是威风凛凛!但今日湖中的洞主和妖将都去与十公子商议大事了,兄台这是扮给谁看?”李云心听了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先是微微一愣。但在几个念头飞快地从头脑当中闪过去之后,他眉头一皱——当即运了神通,将那些送向四面八方的潜流震散了。虽然对于这赤尾妖的身份、地位、所属势力一无所知,但一个“十公子”已足够令他便得谨慎起来。九公子被叫做“九公子”,而今又出了一个十公子——这事儿会是巧合么?他当即变了脸色,打算从这赤尾妖口中再得到一些消息。但随即再一愣,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苦”惯了——世间大概再没有像他一样委屈的真境妖魔了。原本是个化境的修士,修为也不算低。但同为化境,凌空子便被人众星捧月、他却要躲躲藏藏虚与委蛇。后来再成了真境的妖魔,原本也是天下之大皆可去得的存在,却偏偏接二连三再遇强者。这么一番折腾下来,他遇到任何事的第一个反应竟然都是……“我且算计他一遭”。李云心叹口气,向那赤尾妖魔倾了倾身。这妖魔也是个会意知趣的,也就笑嘻嘻凑过来,要听李云心说什么。却不想一下子就被掐住了脖颈,登时被拉到李云心身边。他虽然其貌不扬,但倒是有些本领。先奋力挣脱一番——现对方力量奇大,简直难以想象。便立时现出真身,想要遁逃。他那真身乃是一尾细长的小红鲤,本来滑溜溜一摆尾巴便走得脱。可龙族弄水的本领岂是这些水族可以比拟的?当即便感到身边的水流密密麻麻地编制成一张网,将他圈禁其中了。这赤尾妖看着蠢笨,可到了这节骨眼上竟然也是个有脾气的。身子再一晃,现出他那半人半鱼的法身来,口中喝道:“你可知道爷爷我是谁?!”身上当即泛起了一阵红芒,那上半截身躯像是充了气的皮球一般涨得极大,面上也多了一排獠牙,看起来像是一尊狰狞的魔神——李云心便随意地一耳光抽过去,登时将这新晋的魔神抽回了原样,满口的獠牙都飘散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这妖魔被抽得双耳嗡嗡作响,脸上仿佛贴了两块烙铁。浑身的筋骨无一处不松怠,只觉得再被水一冲就要散架——立即收了气势和脾气,只连连告饶:“爷爷饶命、爷爷饶命,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李云心也不计较,就只问:“谁是十公子?”妖魔的眼睛转了转,刚打算张口编个瞎话儿,又听李云心道:“仔细说话。听了你说的,本王再去问人。若对得上倒好说。若对不上,哼,正缺一条鱼筋的绳索!”这下便忙把心思收了,捂着脸哼哼唧唧地说:“十公子——乃是积年的大妖魔,神龙的第十子。但只居住在洞庭中并不出湖,也难怪大王不晓得的。”李云心脸上的神色淡然如常,道:“你可知龙生九子这回事?”妖魔忙答:“知道知道。”李云心便厉声喝:“那你岂敢诓我?!”妖魔慌了神,摆着一双胖乎乎的手:“大王息怒、大王息怒。却说这十公子虽是龙族,却不是那神龙所生呀!”“这十公子,乃是洞庭中的,嗯,大蛟成了道。大王可知道大蛟?大蛟呀,就是这湖中的一种水怪——不知是感应了何处的龙气、夺了天地造化而生。这大蛟得道的十公子算是神龙血脉,可不像其他九子,乃是神龙与其他妖魔所生因而……这十公子说自己才是真真正正的龙子。只是见不得当今世上那九子招摇撞骗,才蛰居湖中……”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渐渐淡下来——因为看到了李云心法身之上的那一对赤红色的鹿角。先前觉得是“装扮”,可如今看……却越看越像是货真价实的角了。原来如此。这赤尾妖所说的倒像是实情——他自认为的“实情”。李云心想了想,觉得那湖中的恶蛟当真成了道却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可能性并不大——洞庭君年年斩杀恶蛟,当不会有漏网之鱼。但这赤尾妖又知道“蛟”字,想来那“十公子”也知道。当初洞庭君对自己晓得“蛟”这个字儿感到惊异,便意味着这件事在洞庭里也该是个秘密。那么这十公子无论是不是恶蛟成道……大概都不简单吧。李云心不动声色地再问:“先前说我‘扮’成这副样子,是什么意思?”赤尾妖说话越小心了,忐忑地看李云心一眼,道:“这个……这个事情呀,是因为……十公子说自己是龙子,便很喜欢将自己的居所称作龙宫。更喜欢叫那三十六洞天的洞主、七十二流派的妖将,扮作龙族,说是自己的龙子龙孙——”“三十六洞天?七十二流派?”妖魔忙解释:“此洞天非彼洞天、此流派也非彼流派呀。这洞天实则……乃是湖中的石穴、洞府,被大妖占据了,仿照那道统、剑宗号称洞天。那流派也是水底的潜流处——水草丰茂,水族也多,就也有妖将占据,说是流派……”李云心冷笑一声:“倒是野心不小。那么你是将我当成了外来的投奔那十公子的妖魔?但你竟感受不到——龙气么?”那赤尾妖在心中忐忑了好久,到如今终于听到了这句话。一时间抖得更厉害,站在水流中身子一弯,便要像人一样跪倒下来,连声道:“竟然真是龙子爷爷!啊呀,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啊呀……爷爷要知道,这湖中,哎呀……小的的竟真不晓得那是龙气,这湖中平日里……”李云心想了想,便大致晓得了。这湖中封印着神龙的部分神魂,每年又常有两三尾恶蛟作祟。在别处见不到龙气,在这湖中龙气大概并不是罕见——恶蛟肆虐的时候,必然逸散得到处都是。这些妖魔见惯那恶蛟的气息……就连这气息是不是“龙气”都分不清了吧?在他们眼中,“龙气”大概也只是那些“恶蛟”身上的味道而已——或许天下间其他的妖魔有相同的味道,也并不稀奇。“好。不知者不为罪。”李云心眯起眼睛想了想。他眼下是妖魔的法身,眼睛微微眯起来,金黄色的眸子就变成一条缝,看起来残忍又危险,那赤尾妖便更加忐忑。想要找到路径逃走,可有四下无门。听到李云心又问:“洞庭君知道这事?”妖魔忙答:“洞庭君那样的大妖魔……岂会有心思理会我们呀。且这洞庭这般广大,有人驾着船走,从一头到另一头都要月余……我们也不触犯他老人家的威严,倘若有事还要尽心尽力……他老人家便也不作理会了。”这倒是与李云心的推断吻合。洞庭这么大,洞庭君需要些得力的手下。可大概不会像人类一样、将权力层层下放。而是像是无数的大妖魔那样子,搞“分封制”。可又没法儿真地同人类的“分封”相比。顶多算是松散的联合体,有事便召集了人做些事,无事,谁也不是谁严格意义上的宗主……倒是这位“十公子”眼下似乎有图谋,就在洞庭君眼皮子地下搞出个不伦不类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流派。也不知洞庭君是不晓得还不在乎,又或者两者兼而有之。“那么……”李云心问他,“附近水域那些洞主、妖将,都去了十公子那里做什么?再有,怎么你没有去?听起来你倒也像是个人物。”赤尾妖苦了脸:“龙子爷爷折煞小的了。小的只是……那十公子座下的一尾小妖罢了。因着今日诸位妖王有事前去商议,才派遣出来巡湖。龙子爷爷你看这洞庭——这一片水域,占了洞庭十之二三的地方,便都是十公子的辖地。在湖中别处还有些桀骜的妖魔不受统辖、对十公子并不服气,因而小的总得看着查着提放着……”便是说这湖中的状况其实也错综复杂。洞庭湖宽广,足有一州之地那样大。且有洞庭君坐镇,修士们几乎不来惹事。洞庭君又不是一个权力**强烈的领主,于是湖中的妖魔也就兴盛起来。同这天下的大势一样——名义上都尊洞庭君为共主,实则都有自己的地盘和小王国吧。李云心此前沿湖巡游一周,不晓得从多少妖魔的辖地穿过去。在平时或许少不得有胆子大的来阻拦他,但或许是洞庭刚刚被翻了个底儿朝天,有被一层禁制彻底封印了,妖魔们不晓得究竟生了什么事,因此才无心与他纠缠吧!他打断赤尾妖的诉苦:“捡要紧的说。去商议什么事了?”他一边听赤尾说一边思考事情、分析形势。因而神色慢慢缓和下来,看着像是心不在焉了。这赤尾察言观色,认为或许有机会逃走。因而继续小意道:“却也不是为了什么大事。这十公子在6地上有个朋友,唤作苏知璋,就住在湖边苏镇。前些日子这苏知璋一家人驾船来湖中游玩,那人请十公子助他掀起一阵风浪,好除掉他家船上的一群人。十公子同他相交几十年,得了他许多的供奉好处,便也答应了。”“岂料十公子掀起风浪弄沉了那大船,护着苏知璋的小船往岸上去的时候,乖乖!天上忽然泼下来大雨来!这大雨……”“……结果十公子也未能护住那苏知璋,嘿嘿,一家人死了个干干净净。好歹相交一场,十公子吩咐我们寻到那苏家人的尸,便要在他的龙宫旁葬了。也叫这各路妖王同去吊唁,顺路说说这洞庭被封之事……”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李云心心中一喜,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再沉思了一会儿,笑起来:“哦。说到这件事的话,却正是撞上了——你家十公子那朋友苏知璋的老爹的尸,倒正叫我撞见了。本来来到这洞庭游玩,结果被困住出脱不得,便想着交几个朋友。我且问你,那老翁的模样可是生得——”他便将苏翁的相貌细细描述了一遍。这赤尾妖也不知是真地晓得苏翁的模样,还是只是为了从李云心手中脱困——听了他说的话连连点头,面露喜色:“正是正是!我家十公子说人最重什么骨肉亲情人伦,说他们生前虽是要杀来杀去,但死后大概也盼着葬到一处。且那已寻到的苏家人肉质入口都——”他说到此处忙住了口,只讪讪笑道:“嘿嘿,总之是好事。大王当真用那老头子做见面礼,我家十公子可是要高兴的!”李云心点了点头:“你叫什么名字?”赤尾妖急着将李云心带去他家十公子那里——想来将人带去了,便是大妖魔相互交涉,可不关他这小妖的事了——因而忙道:“禀大王,小的名叫波儿灞,乃是十公子座下巡官,随身带一枚珊瑚红骨令,巡视这十方……”话音未落,李云心便已一掌劈在他头脑上,当场将他击死。再将大袖一挥,随手将他的魂魄搅了个七零八落。又在他尸上翻到了一枚漆着斑驳红漆的木头令牌,皱眉不忍地啧了几声、收进袖中。随后摇身一变,就成了这赤尾妖波儿灞的模样,大摇大摆直向南边行去。却说他之前找不到湖中的妖魔,是因为没什么线索。而今那波儿灞啰啰嗦嗦地说了好些事,自然少不得透露些十公子的住处、模样、手下多少妖魔。李云心都记在心里。又知道十公子号称“龙子”,想来也有法子在身上搞出些龙气。他边走边寻,过了一个时辰,就晓得找对了方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