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永生闻言摇摇头,“我没有见过此人。”然而,他虽然没有见过这厮,却是非常熟悉对方的气息——正是襄王府中那名排帮真君。这真君以往行事就比较高调,经常散发出神识去查探,似乎唯恐别人不知道自己是真君一般。张老实为了调查此人,特地潜入王府,还因此受了重伤。风真人听到这里,好奇心被彻底勾了起来,“那你如何知道此人的?”李永生挠一挠额头,斟酌着回答,“不器真君证真之际,此人曾经前来做客。”风真人闻言,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你说的躲起来,就是说不器真君可能去找他报仇?”“这种阻人问道之仇,怎么可能不报?”李永生微微一笑。在中土国的道德认知里,这种仇大了去啦,仅次于杀父之仇,然而在不少修者眼中,阻人问道之仇,甚至比杀父之仇还难以忍受。事实上,李永生刚才都忍不住要拼一下了,他本来想着,这个仇要交给公孙不器去报,但是这厮刚才竟然敢拿神识去扫视他,实在有欺人太甚。所以,当他发现那真君的神识离开,就肆无忌惮地评价了起来。风真人也异常痛恨此人,见李永生如此放肆都没什么事情,她忍不住头,“若是不器真君有意邀斗报仇,我愿请出宫中的真君做见证。”李永生头,心里却在嘀咕,你这一番好意,怕是公孙不器未必愿意接受。风真人之所以想的是真君邀斗,那是因为对方明显跟襄王有勾结,公孙不器虽然已经证真,可以随心所欲地行事,但是对于任何一个隐世家族来说,真君都是非常宝贵的大杀器。所以,指望公孙家族跟襄王开战,比较不现实,那么不器真君也只能选择单挑了。反正玄女宫并不介意强势介入,在公孙不器和此人结仇的事件中,玄女宫也是被羞辱者,须知当时还有宫中的真君在场,还是玄后亲自出手,将对方击得仓促遁走。李永生正是知道有这番因果,心中反倒是增添了不少无奈,他总不能说,对方是得了排帮传承的真君,你玄女宫插手,恐怕朝廷会高兴得合不拢嘴。总之,他本来不想关心此事——公孙不器早晚会报复的,无须他过问。可是这名真君的行事,实在是太过嚣张了,连李永生都忍不住暗暗发狠,看来要好好催促公孙不器一下,让他尽快想起这个仇家来。玄女宫的真人对襄王之女出手了,这个消息传得很快,接下来,襄王的人马离他们越发地远了,而沿途遇到的朝廷官员,态度却变得热情了。道宫的人出行,一向不怎么骚扰地方——当然,地方也不能去招惹他们,否则那是作死。但是此番玄女宫招摇地公开路过,其实是有说法的。他们是来恭贺真君证真的,肯定要张扬一些,以彰显喜气,虽然他们不可能见人就宣传,我们此来是为什么,可是这番阵仗过去,旁人自然要问,玄女宫这是在做什么?如若不然,风真人大可以直接从玄女宫传送到北极宫,那样的话,近了可不止一半。在这种情况下,地方官员如果有意,还是可以略作表示的。此前他们并不知道,自家该不该凑上去,但是听说道宫真人惩戒了襄王之女,这个热闹却是不凑也不行了——否则的话,别人难免要歪嘴,玄女宫对襄王出手,你竟然没有任何的表示,难道是心系襄王不成?面对这种情况,风真人也没有太过不近人情,毕竟她要带去吉庆的气氛,一路上搞得太过肃杀的话,也不是恭贺之道。有了地方官的护送,他们走得更轻松了,甚至在进入幽州郡的时候,还有几名地方官借着他们的阵势,直接穿过了两军对峙的火线。就这般一路来到了顺天府的郊区,众人也没有进城,而是进入了玄天观。风真人虽然只是中阶真人,但她这次出行,是代表玄女宫的,玄天观的监院带着都管,恭恭敬敬地远出十里相迎。他们的计划,是在玄天观论道两天,然后才继续北上——这也是在替公孙家结善缘,是恭贺的一部分。玄天观外的黎庶众生相,就不用多说了,四个字——惨不忍睹。不过,这里可是天子脚下,既然天家都没什么表示,道宫中人也不会吃多了撑的,越俎代庖地去管闲事。风真人讲道才一天,当天晚上,就有人来找李永生。来的也算是熟人,法院的副院长叶真人,他是孤身前来的——只随身带了一个小厮。这一次,叶真人可是不同了,走路都是下巴朝天,他的亲家里出了真君,顿时底气大增。总算还好,他知道在李永生面前不能秀优越,所以还是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比较客气地打个招呼,“李大师此来,可是要去祝贺三长老证真?”“嗯,”李永生头,直接开门见山地发问,“不知道叶院长此来,有什么事情?”“是这样的,”叶院长倒也痛快,很干脆地回答,“孟辅大人心忧国事,积劳成疾病倒了,而阴九天大师,则是不幸在关陇遇难,京城里现在,并没有什么好的郎中……”“慢着,”李永生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你是说京城里除了阴大师,其他人医术都不行?我怎么记得,当初你为了给公孙不器疗伤,请了很多医生来?”“这个……”叶院长干咳一声,“我觉得他们都不如你,既然你路过京城……”李永生怪怪地看着他,“我再确定一下,别人都看不好他?”叶院长的老脸一红,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别人的治疗效果都不是很好。”李永生脸上的表情越发地奇怪,“那你能跟我说一说,他到底是什么病吗?”叶院长哪里说得出来?事实上,孟辅大人只是有心力交瘁精神不济,主要是精神压力大导致的——中土乱成这样,他身为内阁之首,怎么可能没压力?他也请了一些医生来看,但是这种心病实在是不好医治,只能疏导,神医遇到也得束手。孟辅大人吃了一些汤药调剂,多少有效果,但依旧是状态不佳。叶院长目前有蠢蠢欲动,他的顶头上司,法院的正院长早就过了乞骸骨的年纪,却一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不肯退下来安心荣养。好死不死的是,前一阵有人举报,说院长族人在京城的产业里,有荆王的探子活动,朝安局紧急出动,击杀两人擒获一人。这名院长就遭了池鱼之祸,按说那院子只是他族人的产业,可现在京城的形势这么紧张,真的是有杀错没放过。于是就有巡荐部的官员,上书弹劾他,要求追查他的责任。天家倒是表示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是紧接着,朝安局里又有小道消息传出,说天家不愿意背上轻慢老臣的名声,所以希望大家继续弹劾。朝安局的人是这么说的,但是京城官场里的高层,心里都有数——不管天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说这老院长年纪够老,就是原罪!年纪够老,认识的人就够多,人脉也就够广,一旦心向外面的藩王,会产生极大的破坏力。所以大家就继续弹劾他,还有人在广播电台里,置疑年迈之人,是否还能承担起明断是非的重任。老院长也闻出不对味儿了,马上就上书乞骸骨。少年天子当着大家的面,和颜悦色地表示,我还年轻,正需要你们这些老臣辅助。老院长马上开心地表示:既然天家不嫌我老迈,那我就再坚持两年,等到年轻人们成熟了,我是一定要退的。然而,他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官场里能走到这一步的,哪个是简单的?大家心里都有数,少年天子是要来个挽留再三,方才肯答应,好彰显自己的贤名。而且他们相信,老院长对此,心里也是清楚的,此前那番表态,不过是做作罢了——或许他真的舍不得这个位子,也是有可能的。老院长沉寂了两天,结果弹劾之风又起,天家没有任何表态,可想而知,老院长很快就该第二次乞骸骨了。叶院长将这一切都看明白了,忍不住心里活泛了起来:我这个副院长,也有资格坐那个位子。然而,想坐上那个位子去,必须要认真活动才行,所以他就将目光盯准了内阁孟辅。法院是三院之一,论级别还在六部之上,法院院长必须要天家钦才行,但是,谁又敢忽视了内阁的意见?很多时候,都是内阁拟定人选,天家批准了就算完事,以示自己尊重群臣,正经是天家建议的人选,内阁觉得不如意,可以坚决地反对。更别说眼下的天家,不过是个少年,更是切忌轻狂的年纪。叶院长正愁没机会巴结孟辅,猛地听说李永生来京了,忍不住怦然心动:阴九天死后,京城就没有公认的第一国手了,而曾经治疗好宁致远和李清明的李永生,可是阴大师都佩服的人。所以他就毫不犹豫地来请人了。面对李永生的提问,他支吾一下才回答,“他什么病,我也说不清楚,你去了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