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莲娜牵着的两匹马相当不错,跟御马监的马有得一拼,这是她从西疆带来的。胡畏族出产好马,胡畏班的修生又是非富即贵,很多人自带马匹前来,要不然他们在中土国里,只能买到普通的驽马——军马那是不用想的。依莲娜也带了几匹马来,方便自己出行,平日里是托人看顾着,胡畏班修生的马匹,都是存放在一起的,租一片荒地弄个马棚,再雇几个人,花不了几个钱。事实上,照看马匹的,都是胡畏人,那是胡畏班修生带来的下人。然而,依莲娜虽然带了马匹来,大多时候,她还是坐在马车里。一开始,她是骑着马的,但是她的容貌太惹人关注了,不但美艳无比,还隐约带了异国风情——中土国的人并不觉得那就是美,但是……也别有风味啊。被骚扰几次之后,她还是乖乖地坐回了马车里,要不然太耽误时间了。女人真是很奇怪的动物,原本她和任永馨,相互之间很看不惯,但是张木子不知道说了什么,竟然让这俩对头有说有笑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多了两匹马,行进的速度又快了不少,七天之后,一行人走进了巴蜀郡。此时已经是三月底了,巴蜀酷热难当,过渝城的时候,中午时候根本不能赶路。一行人昼伏夜出,又用了五天的时间,赶到了巴蜀的郡治益州府。李永生取了任务书,去巴蜀郡的教化房报备,这才知道,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已经来了三天,已经在益州府的安排下,开始执行任务了。不管怎么说,朝阳大修堂是首屈一指的修院,就算来地方上帮忙,巴蜀郡也不能安排太偏僻的地方,留在郡治益州府,比较合理。不过严格来说,益州府也不是什么善地,方圆近百万里,除了府城芙蓉城以及附近较为繁华,也有很多穷山恶水之处。李永生来到益州府的教化房,教化房表示,你们朝阳大修堂的修生和教谕,我们都已经安排过了,现在还有几个边远的城镇,尚需人手。边远就边远吧,李永生对这个真的无所谓。教化房拿出一些需要人的位置来,要他自己选。不得不承认,朝阳大修堂的名气,真的很响,像其他修院的修生赶来做任务,一般都是分到哪儿就认命了,而朝阳的修生,居然可以自行选择。虽然芙蓉城附近的好地方,已经都被人选走了,但是偏远地方里,也是可以选择的。李永生琢磨一阵,果断选了安乐城的通义镇,这里的条件是相当糟糕的,但是……离玄女宫近。通义镇虽然号称镇,但是这里紧靠巴山,搁在地球界,也就是个村落的模样。镇子中心两里地方圆,不足千户,一共四千多人,能穿一身补丁衣服出门,那都是体面了。很多人家的半大小子出门,穿的都是树叶。李永生用了差不多一天的时间,赶了过来,镇长倒是出面接待了一下,然后告诉他,西南山上有几栋屋子,目前没人住,你们住那里好了。山上的房子尚可,起码是砖房,不过年代也久了,破烂不堪,两间正房四间偏房。房屋外面还有一圈土墙垒成的院子,住起来倒也算僻静。任家的两个侍女,先大致收拾了一下,一行人勉强安顿下来。李永生出去转了一圈,才知道通义镇现在房屋紧缺,很多人离开田地,来到镇子上讨生活——没办法,干旱得太久了,地种不成不说,连水都很少能喝上。镇子上大部分的井都干了,现在还有两口井出水,根本不够人喝,还得靠外地往这里送水,才能勉强维持生活。有点办法的人,早就去了外地,留下来的都是走不了或者没法走的。李永生的任务是:帮忙维持赈灾物资的发放,同时帮通义中修院代课。没办法,中修院的教谕都跑了,不是不想为人师表,而是教谕家里也缺水,得回家帮忙挑水浇地,中修院其实都该放假了。但是这些中修生都是些半大小子和女娃,不约束他们的话,对地方来说也不好,反正是没啥农活儿可干的,在修院里待着,起码还能学点东西。总而言之,李永生需要做的任务不多,他来通义镇,象征意义远远大于实际意义——朝阳大修堂的修生都来了,证明朝廷很重视这里的旱灾。第一天晚上,大家是将就着睡的,夜里的蚊虫极多,搞得任永馨半夜起来点蚊香,待天亮了,又有人尖叫,原来是一条蛇爬到了距离一名侍女的不远处。第二天的任务,就是继续收拾房子,黄九卿完成护送任务告辞而去,男劳力就只剩下了李永生和车夫。紧接着,问题就来了,他们一共带了七匹马来,马都快喝不上水了。李永生一看,这不是个事儿啊,于是找到张木子:你会不会打井?张木子茫然摇头,对于打井,她是七窍里通了六窍——一窍不通,“道宫里有人专攻堪舆之术,我可是一点都不懂。”李永生也为难了,他略略懂一些风水堪舆,不算精深,这里的水脉他也能看出一二来,但是想要保证打出水,估计百丈深是个比较靠谱的数字。没有水泵的情况下,百丈深的井打出来,想要取水也不容易。于是他又出去走一走,打算摸一摸情况,实在没有别的选择的话,也就只能打井了。这次他一走就是三天,将通义镇周遭几百里看了遍,几处可能出水的地方,他也记了下来——挨个儿打井的话,不可能每一处都没水。因为天气酷热,大多时候他都是选择晚上活动,这天凌晨,他打算翻过一座山,从另一个方向回自己居住的地方。即将到达山谷的时候,他发现这里也有个不错的水脉,出水的概率极高,可惜的则是,别人想取水的话,得翻山而来。他又站在那里,仔细观察一下山势,考虑怎么样才能将水方便地送到山那边,正在观察的时候,他猛地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侧头一看,发现百丈之外,有个人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前行着,手上还捧着什么东西。此时正值卯初,凌晨五点多的样子,基本上是漆黑一片,此人居然出现在山中,显然比较诡异。李永生弯下身子,悄悄地缀了上去,看这厮想做什么。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对方,足足走了有十里……是山路的十里。这时天已经大亮了,他也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精瘦的汉子,手里抱着的是一个陶罐。汉子走到一处山崖下,那里的灌木丛里,有一个树枝搭成的简易窝棚。李永生没敢跟得太近,藏得远远的,运足目力去看。窝棚里睡着两个人,一个老太太,一个四五岁的孩子。老太太见他回来,欠起了身子,说了两句什么。汉子将陶罐揭开,双手递过去,老太太捧着罐子,把嘴唇伸了进去,差不多一息的时间,她就抬起头来,抿一抿嘴唇,指一指身边熟睡的孩子,笑着说了一句。看明白了,李永生所处的位置比较高,他甚至看出,那陶罐里的水,是相当清澈的。这家伙从哪儿弄来的水?李永生想了一想,还是放重脚步,走了过去。他这儿一有响动,那汉子立刻将陶罐盖上,藏到了一堆枯枝下,然后才站起身,看了过来。李永生慢悠悠地走了过去,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不用紧张,我不抢你的水。”“我没水,”汉子舔一舔皲裂的嘴唇,声音也异常地干涩,眼中却带着警觉。“我跟了你十里山路,”李永生见他紧张,就近找块石头坐下,笑着发话,“就是好奇你从哪儿弄来的水。”汉子一伸手,握住了腰间的柴刀,眯着眼睛发话,“你是在找死吗?”“你的刀不如我的刀好,”李永生掣出了自己的短刀,又插回刀鞘内,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我是找地方打井的地师,你若能告诉我在哪儿找到的水,我可以给你两块银元。”一边说,他一边摸出两块银元,在手里一抛一抛的,“不考虑一下?”汉子犹豫一下,还是摇摇头,“我很想要你的银元,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李永生真不想动粗,而且对方的情况他也看在了眼里,一个老人一个小孩,若不是有水源,他们肯定搬出山去了。对方不肯说实话,他非常能理解,在这种时候,水就是生命,若不是他在储物袋里放了不少储水的葫芦,这几天四处看地形,所需要的水也够他头疼的。但是,他还必须要问,只能更婉转地做工作,“你明白吗?我是地师,打出井来,能更好地帮助大家度过干旱,你家里有老人和孩子,别人家也有啊。”汉子冷笑一声,“地师?你不用骗我,我见过地师,他们也打不出井……没用的。”说话的时候,他紧了紧攥着柴刀的手。“告诉他,”猛然间,旁边的老太太发话了,“别人家也有老有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