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没错,是我刺的。菜刀是店里的,用来切三明治面包和蔬菜的菜刀。我可不能给客人看参差不齐的切面,所以每天都会认真磨菜刀。哦,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要解释我平常就在磨刀,磨刀不是为了杀人。我只是想说我很清楚那是一把锐利的菜刀,我确实抱有杀意。不,我不认识那个男人。我没打算杀他。我想杀的是立原。对,立原志史。立原毁掉我最重要的东西。他杀了我最心爱的人。最重要——不,唯一的。我有个小我五岁的妹妹。这算长子要面对的问题吧,我觉得母亲被人抢走了。我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老是想跟,只要说不行就会哇哇大哭,这么一来,母亲就会训我,要我带着妹妹一起去。这一两次也就算了,老是发生这种情况的结果,就是连我朋友都嫌烦。最后我只好放弃,落得待在家里和妹妹一起玩的下场。我虽然也想过,要是没妹妹就好了,但她是我唯一的手足,唯一的妹妹。我又怎么可能不疼她呢。我在高中时因意外失去父母,我们一度由不同亲戚家照顾。不过高中毕业之后,我在公家机关找了个工作,成功独立后,把妹妹接了回来。幸运的是父母留有一点遗产,还有保险和事故赔偿。我们是相依为命的家人。对我来说,妹妹就像女儿一样,然后别误会,她也像新婚妻子一样。她说是我的生活意义也不为过,真的是无可取代的存在。妹妹大专毕业后,在一家食品厂找到了工作,并在两年后嫁给同事。对方是一个认真的人,让我松了一口气。妹妹离开当然很寂寞,但她幸福就好。她二十二岁就结婚了,算是挺早婚,但迟迟没有小孩。到第五年,妹妹辞掉工作,开始认真接受不孕治疗。虽然流产过,但是她终于怀了孩子——就是夕华。夕华的诞生让我的想法产生了变化。我感到自己和妹妹已经是完全不同的家庭了——当然在妹妹结婚时的时间点,就已经如此了。我也很清楚这一点,但生孩子有着决定性的不同。妹妹的家人是丈夫和女儿,而不是我。在丧失感之中,我也感受到卸下肩上重担,决定接下来要按照自己的想法过活。我的父母以前在车站前的商店街开了一家咖啡店。那是我祖父母开的店,战前就已经存在了。父母去世之后,我把店卖了换取现金,现在它已经都更成公寓的一部分。但是我喜欢父母的店,我的心中一直有着想要拿回咖啡店的想法。没错,咖啡店早就没了,我也没办法向现实拿回已经不复存在的东西。所以我打算透过重现和经营我父母的店,在象征意义上重新取回咖啡店。我一边工作,一边去上教导经营咖啡店的学校。另外,只要一有空闲时间,我就会到各家大型连锁店以外的咖啡店,进行钻研。哎这段经过不重要,总之我最后辞掉了工作,成功开了这家店。不到两年后,最为开店感到高兴的妹妹就过世了。她得了癌症,没两三下人就走了。妹夫带着还在上幼稚园的夕华,一起回到了他在横滨的老家。妹夫的父母健在,妹夫在外工作时,就由他们照顾夕华。这样的安排对夕华最好。妹夫家都是好人,我也不担心。只是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轻松见到夕华……但七五三、入学和毕业等重大日子,我还是会送礼,保持小小的联系。夕华是一个喜欢看书的聪明女孩,她在祖父母和父亲的爱情下,茁壮长大。只是她的个性似乎太过安静,太过沉迷于在书本世界发挥想像力,导致她很难适应现实,在国中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曾经遭人欺负。即便如此,她还是努力学习,进入想考的高中——那间学校没有同校来的学生,是全新的环境。但她本来就个性内向,加上被欺负的经历,她还是因为害怕而交不到朋友——高中好像没有被欺负过,但总之她本人上不了学,还是辍学了。实际上,虽然后来不了了之,但当时父亲有考虑再婚,所以夕华状况很不稳定。因为她个性认真努力,她通过大学入学资格检定考试——现在好像是叫高中学历认定考试?她父亲希望她上大学,但她说不想去太多同年龄人聚集的地方,所以不想上大学。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在我的店里打工当服务生,进行精神复健。立原是这家店的客人。夕华不可能自己主动跟男生搭讪。从我的角度来看,她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但她本人似乎对外观有什么心结。因此我很惊讶夕华和立原变得亲近,但我也很高兴。立原年纪轻轻,但不会被外貌迷惑,而是懂得看人的内在。他是喜欢上夕华的心灵。如你所知,我们的店在映陵大学附近。立原也是映陵大学的学生,似乎很优秀,自然会被视为潜力股,被那些算计的女学生们虎视眈眈。结果她们的目标却被既不是映陵大学的学生,也不是特别漂亮的夕华得手,让她们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甚至有女学生每天都来店里骚扰,一群人跑来点牛蒡沙拉和凉拌牛蒡……菜单上压根没有。她们说立原喜欢像牛蒡一样黝黑干瘦的女生,因为夕华长得像牛蒡,立原才会试试味道。夕华并不在意。我原本担心她们可能会导致夕华的社交恐惧症复发,不过大概是与立原交往给了她自信,夕华面对她们的粗暴言论,也可以面不改色了。夕华真的变得又坚强又开朗,我很感谢立原。然而,立原终究只是一个轻薄的男人。大概三个月过后,夕华就被抛弃了。不可能是夕华提出分手。立原想必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认真的。他看到像夕华这样身边少见的纯朴女性,觉得稀奇就交往看看,等到发生肉体关系,就随手抛弃。夕华愈是装得若无其事,我就愈是无法原谅玩弄夕华的立原。他要是再来店里,我原本想臭骂他一顿。不过他大概也觉得尴尬,之后就不再到店里来了。但今年早些时候,夕华再次遇到立原。为什么我会知道,是因为夕华实在太浮躁,我就跟踪了她。她穿了新大衣,妆也画得比平常浓。明明她并不适合这样。夕华绕去一家营业得很晚的二手书店,进了便利商店的厕所,然后又去铁轨另一侧的家庭餐厅。当我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发现来的人可不是立原吗。我匆忙躲起来,立原没注意到我,迳直走进餐厅。透过窗户,能看到夕华笑着向立原示意。我看不到坐在夕华对面的立原表情。即使吃完饭,他们还是靠饮料吧继续待着谈话。夕华看起来严肃地皱着眉头,有时又露出笑容,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什么。约过了十一点半,两个人终于出来了。隔着一点距离走在一起的身影,可能还会被当成一对羞涩的情侣。两人到了附近的停车场,因为那间家庭餐厅没有停车场。立原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夕华高兴地坐进去。车子开往神奈川,我希望立原只是把她送回横滨。第二天,夕华迟了两分钟进店里。当我稍微叮咛她时,她道歉说“我昨晚睡不着,对不起。”我勉强克制住自己,没问她昨晚有没有回家。即使她试图隐藏,但我也看得出夕华心情很好。立原绝对只是一时兴起或打发时间。不过因为夕华看起来很开心,我决定再赌一次立原的诚意。然而几周后,我碰巧看到了立原。那一天是店休日,所以是星期天的傍晚。他正和一个女孩子从国道旁的便利商店出来,准备上一辆停在停车场的车——意外地是辆很普通的车。女孩子看起来是高中生。别说牛蒡了!对方根本是个肌肤白得晶莹剔透的可爱女孩。立原还为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充分表现出绅士风范。我马上招了一辆计程车,要司机跟着立原的车。车子开上首都高速公路,不知道他们要开多远,让我有点着急。不过他们在高户交流道下去,停在类似学校的建筑物前。女孩子挥挥手,进了校门。我也下了计程车。我搭电车回去就好了。那里是女子高中——对我们这一代人来说,是人人向往的大小姐学校——宿舍。下一个星期天,我躲在宿舍附近监视,立原的车在傍晚时分来了。副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上周的女孩下车。我用准备好的数位相机,偷偷拍了几张她的照片。过几天,我把照片印出来,询问宿舍的学生——我很客气地这么问:“有人打算和这个女生论及婚嫁,想在本人不知情的情况下做背景调查”——有些学生觉得好玩,会回答我。有人说那个女孩有一个帅气的年长男友;也有人说不是男友,而是未婚夫;有人说她周末会在舍监批准下外宿,或说她其实已经结婚了。总之我搜集到这样的消息。无论是已婚还是订婚,立原似乎在和那个女子交往,这应该没错。下一个星期天,我成功地从正面拍到他们在车上的照片。这个年头的相机性能很好,就算是外行人,也能远远拍出清楚的照片。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