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传统故事里,雪女为何离去?雪女和男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甚至孕育了新生命。他们也该如普通人一样平静地生活下去。可雪女却消失了,只因丈夫随口说到曾经见过雪女的话题。为什么?不是因为丈夫注意到妻子的原形。有关雪女的话题,完全是随意提及。而雪女本人也大可以笑着隐瞒过去。但确实丈夫打破了禁忌,他曾发誓绝不将看见雪女一事说与旁人。但这种程度的约定,重要吗?少年时代许下的承诺,就算丈夫忘记了也情有可原。而比起那样的口头约定,共同生活历经岁月的婚约则更加深重吧。难道雪女,并不这么想?但无论如何,雪女已去。失去妻子的丈夫,之后会怎样?他会以什么样的心情,度过之后的日日夜夜?留下来的丈夫和孩子的生活,又该如何继续呢?而江留美丽又是谁呢?天使?恶魔?圣女?魔女?不,美丽就是美丽。一个平凡少女。我应该再和她多说些话,再多为她做些什么,再努力试着多理解她一点的。或者我该耍赖般地粘着她。但时值初中生的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太过年幼,有心无力。我终究什么也做不了。也不该。听说那镇子是雪国。在冬天来临之前,我搬去了爷爷家。我脱逃了。我留下美丽脱逃了。此后,她又在那个镇子里度过多少个冬天呢?病房里那一夜——我被根津京香袭击当晚,美丽救下我之后说道:“琢磨君,你心痛吗?”仿佛女友般的询问。通常这个情况别人会问“没事吧?”或者“发生什么了?”。而我也站不起来,坐在地上蹬着双腿,将后背靠在墙壁,一面回答道:“比起心痛我身体更疼,刚才差点就被杀死了。”地板上,那个少女杀人魔瘫在那里。她翻着白眼,面容凄厉。“被杀?为什么?”“为什么……”说好要给犯人下套,反被人钻了空子。但当时我是被京香的异样吓到了,一时间忘了所有对策,连基本的应对都做不来。于是我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无法理解。”而美丽回给我一句奇妙的答复。“你,没准备理解。无论他人,同学,这个镇子,还是根津京香。”“你想说什么?”“你,被困在,你自己身上。没尝试去理解他人。”“我没办法呀。我没有多余精力去考虑那些。”“但你,能理解,我。”“你?”“能理解我吗?”可能我该回答她“能理解”,不管是敷衍还是谎言,也许都该这么回答。如今看来,或许这也是她最希望的答案。但我说不出口。我没有时间思考,只能开口道:“我没有自信说能够理解你。”少许沉默之后。“是吗。”美丽淡然地答道,接着说:“那就逃,那就可以了。你还有退路。”“你没有吗?”“没有。我要在这待下去。这污秽小镇,古代陋习的小镇,遭受天灾毁坏的小镇。”我心里一惊。只剩她一个人了,现在没有了相依为命的祖母,今后该如何是好。说起来我之前竟连这些都不曾注意到。只顾着忙自己的事,忙到连一点思考的空隙都不留。更别说为他人着想的心,不知道飞去哪里了。“要不你也……”我不禁脱口而出。可后半句却再也没接起来。只是在我脑海中,言语早已满溢而出。要不你也和我一起走吧,一起回我爷爷家。反正我俩都是孤独一人,没理由继续留在镇子上了,是时候离开它,开始自己新的人生。和我走吧,远离镇子,在这里没有一件好事,不如离开镇子,让乡民们自己闹腾去,怎么样啊。理由很充分吧。你没有必要耗在这里,也没有理由耗在这里。跟我走吧,一起走吧。跟我逃吧,从今天起,只有你和我,一直只有你和我。可一句话也没能说出口。她轻轻抬了抬下巴,直接向门外走去。我在少女背后大喊。“等等啊。”美丽突然停下了脚步。“你也有退路。”她没转身,幽幽说道:“去哪里?”她慢慢转过身来。她细长的眼睛,闪动着摄人心魄的光。我指向天上,说道:“去月亮。”“诶?”“月亮,飞去月亮啊。之前不是说过的吗?你想飞去月亮,那你可以去月亮,月亮就是你的退路。”接着我拼尽全力,挤出一个笑容。她好似自语般呢喃道:“是啊……去月亮……”这么说着,唇角轻轻上扬。或许就是笑容吧。美丽一转身,消失在病房门外。之后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她可以飞去月亮吧。可以的,如今想来,她可以的。夏日尾声,熄灭公寓房灯,透窗可见烟火。而就算那时,我眼角余光仍在找寻月的影子。能看见月亮吗?她能飞去月亮吧。飞向月亮。少女去了月亮。时至今日,我仍不时想起她。感觉那起事件仿佛来自某个遥远往昔。一瞬间,现实与幻想模糊了界限。六叠大的房间联系宇宙,教室通向天堂地狱,朋友变作神仙恶魔。我相信胡思乱想没有限制,仅凭想象力我可以飞去任何地方。所以我相信她也能飞去月亮。我相信。突然回想到。在爷爷家,他们给我匀了一间六叠大的房间。也许是长时间没用的缘故,有些潮湿,有些霉味。淡蓝色的砂质墙壁奇妙地令人心生寂寞,我在那里贴了一大张月球的海报,一轮能清晰看见每一个环形山、闪着金色光辉的月亮。那张海报贴了多久了呢?连那张海报什么时候被撕下来我都不记得了,如今已不在了。就像年迈的家猫会在主人不经意间离去,用完的东西也会自动消失不见一样。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