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章 董秋婉 梁瞻正在处理食材，听完温颜的来意，他放下手上工夫，皱眉想了想：“时间太久，我不一定想得起来。不过老太太提到的红磨坊，倒是条线索。它每一个年都有一款只有秋天某个月份某一天才会上的蛋糕，第二年不会重复制作。” 温颜皱眉：“你怎么这么清楚？红磨坊是你的？” 梁瞻不置可否，他让温颜再去问清楚一些，之后给阿德打电话，让他把1923年关于红磨坊的资料都调出来，一会跟温颜问出来的资料对一对。 很快，温颜回来了。 老太太别的事情糊涂，跟自己姐姐相关的事可记得清清楚楚，她记得自己姐姐说过，红磨坊昨天刚出的红丝绒蛋糕瞧上去非常漂亮，如果明天教堂事情不多，姐姐就带她去吃红磨坊的新品。 梁瞻根据阿德给的资料，再和温颜给的资料一合并，两人立即推算出了具体的日期：1923年农历九月初四。 温颜一说这个日期，老太太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突然想起来了：“对对对！就是九月初四！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九月初四！” 温颜带着董老太祖孙俩，和林安南以及周静一起，通过时间轴来到1923年九月初四这一天。 画面在眼前缓缓铺开，看到记忆中越来越模糊的圣心教堂，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董老太太像个小孩一样叫起来：“陈修女！陈修女出来了！” 1923年九月初四这一天，是个阴天。 已经入秋了，上海的早上特别凉，修女院的孩子们又该准备御寒的衣服了，如果是往年，御寒的衣服不会让陈修女这么头疼，但今年局势变得太快，风声鹤唳的，很多早先一直捐助支持教堂的善人们都坐船逃去了南洋，现在教堂里吃喝都有些成问题了，御寒衣物这些，只怕她们也关顾不到。 陈修女重重地叹了口气。 一个清瘦的小女孩从拐角处探出半个脑袋来，疑惑地问：“陈修女，你为什么叹气？” 陈修女收起愁容，勉强挤出一道笑容：“是秀婉啊。秀婉今天生日呢。祝秀婉生日快乐。” 董秀婉是董老太太的名字。 小秀婉羞怯地道了谢，再一次问陈修女为什么叹气，陈修女原本愁，小秀婉一问再问，她就更愁了。 这时，一个身形窈窕的少女从董秀婉身后走出，她穿着蓝色斜襟上衣，黑色的及膝裙子，飘散着长发，特别的青春靓丽。 董老太太看着少女，眼泪刷一下掉下来了：“姐姐！姐姐！” 少女正是董秋婉。 董老太太虽然年老了，但从轮廓上是能推测出她年轻时的风姿的，现在见了董秋婉，果然，董家女儿都有一副好相貌。 见董老太太激动得要站起来，陆敏赶紧扶稳她：“阿嬷，您别激动，要是激动晕了，就见不到姨婆为什么消失了。” 董老太太赶紧吃了速效救心丸，按捺住激动，红着眼继续往下看。 董秋婉揪住小秀婉的辫子，假装生气：“秀婉又来烦陈修女了是不是？是谁昨天晚上答应我说不再调皮的？” 小秀婉吐了吐舌头，赶紧求饶：“姐姐我知道错啦，我再也不调皮了！” “哼。” “姐姐昨晚说过的，今天是我生日，今日寿星最大，谁都不可以对寿星生气的！”小秀婉抱着董秋婉胳膊撒娇，“姐姐姐姐，你不要生气，要是生气，鼻子会变长的。” 从小没有父母长辈爱护的女孩子，其实早就失去了撒娇的资格，也只有在自己最亲的姐姐面前，小秀婉才会露出十岁女孩应有的天真无邪，平时她都是老气横秋的，教堂里的人都会笑她是小大人。 董秋婉爱怜地摸摸小秀婉的脸，心里想的却是被送到别人家的小二、小四和小五。 被送走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她们过得怎么样，养家对她们好吗？会饿肚子吗？天凉了，有厚衣服吗？ 这事就不能想，一想就难过，董秋婉强迫自己停止焦虑。 她将妹妹支走，跟陈修女说了一下教堂现在的情况——因为董秋婉好学上进又聪明，她是教堂里除了陈修女等几个核心修女之外懂的最多的人了，她做事又稳妥踏实，因此陈修女会让她跟着自己打理教堂的账目，董秋婉十四岁的时候，经过了陈修女等人的考核，随后教堂的所有账目都交由她负责。 所以陈修女说等董秋婉十七岁就让她去洋行工作，并不是说说而已，因为董秋婉确实有这个能耐。 董秋婉汇报完工作，见陈修女还是愁眉不展，她有些心疼：“陈修女，局势一定会越来越好的，教堂也会越来越好的，你不要难过。” 陈修女点头：“嗯，你说得对，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两人又说了些孩子们的事情，不一会，天就完全亮了。 “我前几天跟你讲的那个裕兴洋行的林帮办，他有一批物资和药品想要送到我们教堂来，先前出了点状况，现在关节全打通了，今天傍晚就能运到码头，一会你跟我出去见个人，完事之后正好一起去码头接、” 说到这里，陈修女顿了下，意味深长道：“林帮办虽是好心，货毕竟不是他亲自经手的，我们教堂一定要把数目搞清楚，免得日后扯来扯去，令真正的善心人心寒。” 董秋婉点头：“我都记得了，陈修女，黄大娘怕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您先去用餐，我跟秀婉说一声就来。” 知道姐姐今天不能在教堂里陪自己一整天，小秀婉特别难过，她别过脸，眼眶都红了。 但还是十分懂事地说：“姐姐，我在教堂等你回来，你一定要早点回来。” 接林帮办的货是傍晚，她一一盘点核对过后再用车载回来，中间可能会用掉两到三个小时，要是哪个数目或是名单与实物对不上，可能也要耽误小半小时，要是出现三四个货不对账的情况，至少要花上五个小时。 于是董秋婉说了一个十分保守的时间：“最晚晚上十点我肯定回来，回来给你做蛋糕。” 姐妹俩一起吃了长寿面。 很快董秋婉就跟着陈修女出门了，教堂的早课也开始了，小秀婉第一次翘了课，跑到教堂门口的台阶上坐着。 她想姐姐回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她。 小姑娘一脸期待，眉宇间全是雀跃，这一天她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等姐姐回来，一起做蛋糕，一起吃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