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用力
眼看配合“发功”的小小进入状态，尤劲自是跟着阖起了眼。
当初突然回溯到1999年时的场景，印象之深刻，就像是一本书中，特别加大字号又加黑加粗的一段，且插着个显眼的书签一般。
阖眼间，他大脑内的读档进度条，几乎是瞬间走完......
那日那刻，对视中李凝思的每一个反应，自己的每一下心跳，还有在女孩背后举起手来的小小脸上，那令人如沐春风的暖笑......立时都跃然眼前。
回想间，尤劲的心，忽地咯噔一记。
倒不是他对当时的跃动心情又起了共鸣......而是因为，数度回溯时，那独有的晕眩感，又来了。
晕眩，亦如他所料地那样，一瞬强过一瞬！
这一次，尤劲完全没有在意这种不适感。
如此可谓成功前兆的体感反应，只会让他的心因兴奋而越跳越快。
不过，大半个身子依然泡在水里的感觉，且在提醒尤劲：时间，尚未倒退完成，此刻仍是身在原处。
他又忍不住睁开眼......这最后一次的神奇异变，亦是想要谱写完美结局的开端，他想亲眼见证。
眼前，确实还是那一小潭池水。
这时，有一男一女，正要往池子里跨。
尽管那绝不正常的晕眩尚在持续，可异变迟迟未生的状况，还是让他有些躁乱。
心知时间回溯应该并不会因旁人行为而失败，尤劲还是生出了去提醒那一对男女暂时不要靠近的念头。
就在这一刻，晕眩感，骤然变强到令人无法自持。
晕眩中，听觉本已朦胧到嗡嗡作响，偏又在刹那间，杂音尽去。
余留下的，是彻底寂静。
而在眼前几乎一阵发黑的视线中，那对男女的动作，竟然定格了。
就连女人踩进水里的一只脚......脚边带起的水花波动，都像是冰雕一般凝固着。
去提醒他们什么，显然已无必要。
尤劲的心跳，本是随着晕眩感的顶点而剧烈到了顶点。
然在此刻，心脏却像是被冻结住一般，再也感受不到一丝动静从胸口处传来。
回溯前一刻的身边情景，尤劲只睁眼观察过一次，也就是从2018年同学会一下回到1999年的那次。
当时在KTV包厢中，身边一切全部定格的情景，他记得很清楚。
眼前的定格，如出一辙！
也就是在这曾觉得瘆人，此刻却让他狂喜的定格中，脸部肌肉实在作不出任何动作......否则，此时他的表情，铁定会变得同发现整整一棺材金元宝的盗墓贼一样亢奋。
下一瞬，面前这静止的画面，如尤劲的印象一样，化为无数碎片。
每一瓣碎片，都在变得越来越碎小，碎小到如同尘埃一般后，便消失成了一片黑暗。
黑暗之中，尤劲且明白，再到恢复意识时，自己应已身处在想要回到的那一幕......
偏偏，黑寂之中，突然传来一下动静很大的水花声。
同时，尤劲只觉得，有零星的水珠，正溅到了脸上。
紧接着，先前随着静止、碎裂而消失的视觉和听觉，全部回来了。
等尤劲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时，只看到先前池边的那对男女，这会已经双双泡在了水中。
至于溅来的水珠，则正是两人嬉闹互泼时甩出。
尤劲愣愣地看着两人，且兀自体会了一下身体各方面的感觉......
面前两人这生龙活虎的泼水游戏，影音俱动，这跟回溯前应有的静止感，完全不在一种频道。
持续良久的异样晕眩，亦是似有似无。
明明已经快要完成的戏法，就这么被旁人拨水一溅......黄了？！
尤劲赶忙转脸看小小，却看到小小依然是阖着眼、皱着眉，显然是仍在“作法”状态中。
虽不知晓真正原理，尤劲总也明白：连应有的异样感都消失了，小小接下去再怎么挤眉弄眼，戏法也变不成功。
所以，他直接拍了小小一下：“停，停停。”
小小睁眼，略显茫然地看向尤劲：“怎么了？”
尤劲沉吟两秒，而后试问道：“刚刚，你有没有感觉到头晕？”
“有。”
“现在呢？”
“现在什么？”
“还晕不晕？”
“基本......不晕了......”
这获得证实的细节，顿时让尤劲的脸抽了一下：“那么......现在眼前的一切，刚刚全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完全不动了......这点，你......”
“眼前什么的，我一直闭着眼睛，不知道你说的。”答话间，小小越来越茫然，“不过，有那么几秒钟，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尤劲带着难看的脸色，将小小的话过一过脑，倒是不难理解：闭着眼确实看不到静不静止，而体会到过几秒的静音，想来正是那一切静止的几秒。
也就是讲，时光回溯前应有的异样感，小小全都感受到了。
也就是讲，此番的搭档人选、“作法”方式，应该都是对的。
对的人，对的手段，也带来了非常接近成功的体感......但是，被打断了？
就看到尤劲的神情好一阵挣扎，最终强行将一种落寞不甘调整成了很做作的无所谓状：“没事，再来一遍？”
小小咂咂嘴：“再来？”
“对，估计是前面我的思想不够集中，被对面两人跳进水里的动静分散了注意力......重来，像前面一样，重来一遍就可以了。”
小小又咂了下嘴，明显是想要说些什么......
尤劲却不管这些，他抬起一手，像合起死人双目一样，直接把小小的眼睛捋得闭了起来：“开始吧。”
而后，尤劲自是跟着阖眼，心怀想要回到那一天的想法，将思绪引至了1999年同学会时的走廊之上。
亦不管有没有用，这一次的尤劲，想得格外用力，他几乎能听到自己脑细胞如同机械齿轮一般咔咔运转的微响。
但是，“用力”良久，那熟悉的晕眩，丝毫未生。
尤劲忍不住开眼转脸看了眼小小，看到小小确实是皱眉阖眼的应有状态，他便又赶紧继续“用力”。
“用力”时间一久，那种青筋爬上脸的感觉，都来了。
然而，任何回溯前该有的异样体感，全无。
本就因无用功似的“用力”而面目狰狞的尤劲，变得越来越狰狞。
一种叫人绝望的猜测，开始侵袭向他：会不会，刚刚被打断的那次“作法”......虽说没成功变出结果，却还是消耗掉了我身上的一个什么觉玑？
照沈老板的说法，尤劲这类特殊的人，本来领着三枚觉玑。
而每次意外触发回溯，都会消耗掉一枚。
问题是，尤劲身上，本就只余存着最后一枚......不会是，像走火一样，白费了吧？！
再细细体会数秒，确认什么异样都没有以后，尤劲猛一下睁开了眼。
他再次拍动小小，却因心中有火，而下手没了轻重。
小小被“啪”得一声拍了一激灵，睁眼时表情有些怯生生的：“这又是......”
“这次，有感觉到头晕么？”
“好像，没有。”
“到底有没有？！”
喝问间，尤劲的吃人表情，让小小想起了数年前在赌博机厅被活捉的那晚：“没有......”
“我册！”
粗话出口之际，尤劲那睚眦欲裂的吃相，惊得小小猛一缩脖子。
却见眼看爆发的尤劲，忽然转身。
接着，他在池水中趟着步子，便朝对面那对男女走去。
是否真的意外损耗掉一枚觉玑，是否从此再也无法实现回溯......尤劲此刻确定不了，亦不敢去确定。
他现在只知道，就是因为对面两人闹出的动静和几滴水花，搞得前面本来已经快要变出来的戏法，黄了。
更要命的是，第二次还想变时，再也不得要领。
人在败局当前，如遇确实有人搅局，那就算自身亦有错漏，都会情不自禁地在心中将败因归于搅局者。
又何况，尤劲这会根本想不出自己有什么错漏。
诚然，就算真是被对面那对男女搅了局，人家也是无心。
可在面对无可挽回的结果时，谁又会去评判误伤者是否存心呢？
这潭小池，宽不过三米出头。
或因水阻，尤劲逼向对面的步子并不快。
而他的神色，只宛如走进狮子楼的武松，在踏上二楼一眼看到了西门庆时那般。
愤不愤怒，已然不重要......这就是活脱脱要杀人的表情。
池子里，一共只有四个人。
那对男女嬉闹得再忘情，有个这么个杀气冲天的精壮男子逼近，总不会无动于衷。
当中的男人，身形不小。
他若是面对寻常看起来故意找茬的人，即便找茬者身形健硕点，也未必会立刻显出忌惮。
问题是，尤劲的身上喷薄散发着的熊熊恶意，一看就是必然有来由的恶意。
而且，其中来由怎么看，都像是不亚于杀妻夺子似的深仇大恨。
以至于，看得那女人都不是先问尤劲“你干什么”，而是转脸问男人：“他找你什么事？”
根本不知道尤劲是谁的男人，则一脸愕然......
再等尤劲逼到眼前时，明明什么亏心事都没做过的男人，居然情不自禁地被逼出一脸“有话好商量”的心虚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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