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骇然
手上拖着的那一箱子电疗垫,小黄在今日拜访之前,本已和尤荣敲定了七七八八......一般这情况,只要带货上门时别让主顾在体验中当场电死,都能成交。
所以,来时路上,小黄的心情宛如艳阳。
不曾想,连门都没进,便被呛个哑口无言,且挨了个令他现在还在眼冒金星的耳光。
只怵于尤劲的恶相太过难看,小黄的第一反应是为撤退。
但当下了一层楼梯,却未听到追赶脚步时,小黄只以为尤劲不至于再追穷寇。
为稍稍缓和一下胸中窝火,他便在23楼处停步回过头,朝楼上方大声甩话道:“尤叔,你是暂时不用考虑养生保健的事儿了……身体再好,有了这么个儿子,也早晚被气进医院!”
言罢,他一步跨出了23楼的楼梯间,想着去搭电梯。
却闻头顶处,立时传来有人疾步冲进24层楼梯间的动静。
不用琢磨,小黄亦能听出来:这是尤劲要追下楼。
小黄并不知道尤荣“曾经”因为听信误导而私减药量,真进了医院......亦就不知道尤劲对他确有类似于“杀父之仇”的恨意。
他只以为,先前的动手只是一时兴起。
所以,哪怕挨了打,他照样忍不住留了句多余的“早晚进医院”。
再听到尤劲又追了下来,小黄大惊失色间,反应倒是不慢:继续留在23楼等电梯的话,大几率会在电梯开门前被追兵堵个正着......
于是,小黄果断地撤回楼梯间,急急忙忙往楼下冲,欲在这折来折去的下行楼梯同追兵竞速......
问题在于,他手上拖着个不大不小的纸箱,竞速起来很吃亏。
小黄踏上23楼的下行台阶时,尤劲已追到了23楼半,这半个楼面、八级台阶的领先优势,等小黄逃到20层时,基本被尤劲追平。
听得追来的脚步已然贴到自己背后,小黄心知跑不了,索性忽然往回转身:“有话咱们......”
一迎上尤劲那副恶狠狠的神经脸,小黄那剩下半句“好好说”当即卡在了喉咙口。
但听尤劲嘴里冒出一声冷森森的“狗东西”,同时抬脚一个正蹬,重重地踹在了转身转了一半的小黄肋部。
小黄的人,当场朝20层的下行台阶方向飞了出去!
伴着一声长长的“啊”,又随着一条抛物线,他的整个身子,噗得一下斜拍在了19层半的楼梯口。
之所以是斜拍,是因他的上半身拍到了19层半处的平台,两条腿,则还耷拉在台阶上。
这一阵追赶和摔落声,早已让上下几层的感应灯全部亮起。
因而,脚下几级台阶外,小黄这脸朝下的趴卧状态,尤劲看得很清楚。
一阵阵呻吟,倒是说明小黄仍有意识。
尤劲垂着眼皮,冷眼俯视了小黄一会,神情渐渐变得有些复杂。
他总觉得,小黄此刻宛如坠楼现场的身姿,看起来好像不对......至于哪里不对,他又一时没看明白。
直到感应灯熄灭前的一刹,忽然看出端倪的他,目光霎时随着灯光一同黯淡下去。
两眼失色,是因骇然。
就在他面如死灰地意识到大事不好之际,尤荣和倪小芬追下来的脚步声,又点亮了灯光。
再朝“不对”之处看一眼,确认到当真“不对”,尤劲的心便彻底沉了下去。
一条腿,不管弯成什么角度,总该是大腿小腿共两节......而小黄的右腿,此时分明有三节:一节正常的大腿,还有折成两节的小腿。
他这被踹下台阶的一摔,摔断了小腿。
小黄在尤劲眼里再怎么欠调理,终归也只是个无良产品的无良推销员,而非打死活该的重犯。
单是头先扇上去的一个耳光,如果小黄报警,尤劲都免不了被警告教育。
现在,把人家的腿从L型搞成了Z型,验伤鉴定下来,轻伤跑不掉。
如此,麻烦真的大了......
虽非专走偏门的人,尤劲多年来经历的冲突也比旁人略多。
其中,除去停车场被造反员工围堵那次,他因李凝思遭误伤,而在激愤下重创两人以外,他从未造出过眼前这种自己收不了场的麻烦局面。
一直自夸的分寸,今次失了。
一直庆幸的好运,今次没了。
何况,同造反员工冲突那回,尚有停车场的老大爷作证:系对方寻衅堵截。
这一次,搞个从法律层面来讲纯属无辜群众的小黄,搞得还这么大......性质、后果,大不一样。
随着冷汗一层层渗出毛孔的虚痒,直到倪小芬和尤荣冲到19层半的小黄身边,对着尤劲哇啦哇啦喊些什么的时候,尤劲都像傻了一般,只用他目光空洞的两眼傻盯着小黄那条断腿。
那条腿,断得着实明显,尤荣和倪小芬低身一细看,亦知道儿子闯大祸了。
尽管如此,他们在好言安抚之际,只拿着小黄的手机呼了急救,却没报警。
不过,并未失去意识的小黄在拿回手机后,还是毫无疑问地报了警。
小黄的状态,外行人动不得,在急救和警察到场前,几人都等在事发原处。
尤劲始终维持着木然状,僵等到20层的电梯开门,传出到场民警身佩对讲机发出的嘈杂时,他才像被人拍了一下似地一个激灵。
转头一看,两位民警已踏进了楼梯间。
就在对上视线,民警刚刚开口问出个“你”字时,尤劲忽然一转身,踏上了上行方向的台阶。
一看这副好像急着要开溜的样子,其中一位民警理所当然地喝止道:“站住,问你话。”
尤劲站定回头,很是惨然地答了话:“不用问了......弄伤人的,就是我。”
喊话的民警自是一步跟了上去:“那你跑什么?”
“要跑,我早就跑了......”
19楼半的倪小芬插话道:“民警同志,我儿子没跑,他本来就是不当心弄成这样,不会跑......”
小黄自不认可“不当心”之说,他忍痛嘶声抢白:“他就是故意存心的!”
尤劲叹了口气,看向民警:“存不存心,我总归要跟你走,是吧?”
“既然知道,就别往楼上走了。”
“是这样,民警同志......这一身居家服,让我回家换掉,好不好?”话至此处,见民警不作表态,尤劲苦笑道,“我不会跑,也跑不掉......再不放心的话,有劳你押着我一起上去......”
“我跟你上去。”民警摆手打断了尤劲的碎念,也踏上了台阶。
二人走到24层,尤劲打开自己那侧房门,对民警作了个“请进”的手势。
进了大门穿过客厅,一推开卧室的门,尤劲再次对民警作请时,民警没好气地瞥了尤劲一眼:“干嘛,又不是换唱戏的行头,还要我帮忙吗?”
尤劲讪笑一声,在一句“动作快点”的催促中,独自进了卧室。
他的动作,也确实很快,一分多钟的时间里,不但换好了衣服,他还发了条短讯出去:一个卖坑子货的推销员误导我爸不按医嘱服药,我在家门口不小心把他腿搞断,搞得自己人也进去了,你先到我爸妈这里了解清楚具体情况,然后帮忙处理一下。
这条短讯,尤劲是从通讯录找到小小,点进去再开始编辑......
编辑完毕后,他迟疑两秒,又把收件人栏的“小小”删除,手动输入了泰山的电话号码,才发送出去。
处理此类事件,泰山较之小小,专业更为对口。
事情闹成这样,尤劲很清楚,不管怎么周旋,被追究刑事责任都免不了。
在淞海这样法制健全的地方,要托人疏通到刑事化无,也是妄想。
所以,尤劲找泰山,并不是为了实现坊间所谓的“捞人”。
让泰山处理,所求的结果无非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都不用想,尤劲也知道:自己一旦上了呜呜叫的警车,从未经历过此类事件的父母必然会急得方寸全无。
这一急,肯定会去东托西托乱投医......万一所托非人,便是雪上加霜。
何况,接下来同小黄这边的协调沟通,如果由尤荣或倪小芬出面的话,尤劲实在不觉得能谈出合理的结果来。
有关赔偿,小黄铁定会狮子大开口。
而此刻的尤劲,依然对小黄抱有“差点害死我爸”的怨气,若非是碍于法律的约束,他宁肯多吃几个月的皇粮,也不愿赔小黄一分钱。
若让急着“救儿子”的父母去和小黄谈,他们绝对会在对方连唬带吓间,拿出一笔超出合理范畴的赔偿来。
且不说金额,光是脑补父母在小黄面前哀求讨好的画面,尤劲就接受不了。
泰山即便这两年淡出偏门,总算在灰色地带滚了十多年。
什么情况下、把人弄成什么伤,最后该怎么赔、会怎么判......这些问题在泰山胸中,比乘法口诀还熟稔。
特地在短讯中提及“误导用药”和“不小心”,尤劲正是在简要地向泰山定出口径:是他有错在先,我只是激愤下不慎伤人。
泰山再会办事,万一从尤荣那边得来的说法不利于尤劲,处理起来也没头绪。
喜欢弄潮者的嘲弄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弄潮者的嘲弄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