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崩塌
春节过后，李凝思大多时候的冷然、以及时不时的嘲讽显现，尤劲是一直想把缘由弄明白，却又一直害怕触及到导致罅隙的真相。
再到与麦老板有了交集，扯出什么“克制事业”之后，尤劲那份不敢直面罅隙的恐惧，更甚。
但在眼前，李凝思怎么也要拉着尤劲一起上楼......这份可称卑微的祈求态度，实给尤劲壮了几分胆色。
尽管，由女孩一路上的那些碎念，尤劲听出她是怎样也不愿放开麦老板这根救命稻草。
只是，她亦不愿放开尤劲的心情，同样溢于言表。
一直不敢去追究罅隙的成因，尤劲是怕得到这样的真相：现在的我，对她已经可有可无。
然在此时，接收到自己仍被珍视着的讯息，尤劲终于有了放手一搏的底气。
要搏，其实未必非要放在眼前关口。
但是，以尤劲对麦老板的度量......此人如果没能得到心里想要的彩头，就必然不会给出李凝思想要的支持。
因而，李凝思一路上絮叨的“周旋”路数，在尤劲听来纯属自取其辱。
叫他眼看着至今仍在仰视的心爱之人去自取其辱，当是不愿。
既已不再怀疑自己是否还被珍视着，尤劲在此时，终于决定开出个简单直白的盘口：要么选我，要么选你那不切实际的“周旋”之路。
他轻握住女孩拽了半天胳膊的手，呈上了今日里最为温和的语调：“你那麦叔叔是什么人......你觉得，和他周旋几下，真能把他带进你的节奏？”
“不试试，怎么知道......”
“我跟你说，不用试，真的不用试。他已经吃准了你的软肋，你不让他如愿，他就绝对不会让你如愿。”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生意人，只要他能认可这个机会，就不会......”
尤劲叹了口气：“别傻了......”
“我怎么傻了！去做尝试就是傻？”
“尝试之前，总要估一下可能性......”
李凝思立时又打断道：“可能性，在你眼里，仅仅就是既成已定的那部分？”
“就算是不确定的那部分，可能性，会随着自身作为而产生变化的弹性，也有大有小。就比如你那个麦叔叔，想叫他放过你的人，单纯地在商言商......在我看来，不可能。”
尤劲似已有点失去耐心，话至此处，他松开了女孩的手。
而李凝思今日对尤劲的忍耐，也快到极限。
她亦松开了挽着尤劲的手，冷冷回道：“在我看来，完全有可能。”
尤劲嗤了一声：“真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明明是你......”
眼前僵局，其实没有谁执迷不悟。
实在是两人各自看重的点不同，才会对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估计不同。
与麦老板的那档合作，尤劲本不太感冒。
在他的潜意识中，哪怕眼前真被李凝思周旋过去，向麦老板这方融资成功......往后大可以救世主面貌立于李凝思面前的麦老板，一定还是会对那份额外想法心心念念。
讲到底，自从品出麦老板的弦外音，尤劲即不希望与之达成合作。
持着这样的心思，再看到麦老板一次两次地试图单约李凝思，尤劲当然不认为此人会被轻易糊弄过去。
反之，李凝思虽也听得出弦外音，可她更在意的，是麦老板总体上看好合作的明朗态度。
如同自信的人和自卑的人，在面对相同的异性示好时，会有截然不同的解读一样......
麦老板让李凝思抱有希望的“明朗态度”，于尤劲的角度来看，不过是放出来的诱饵而已。
两人的视角不同，看法自然统一不了。
“已经八点半了......我再问你一遍，上不上去？”
听着李凝思这类似于最后通牒的口气，尤劲闷了一会，回以一声冷笑：“我上去的话，把什么事情都摆到台面上来讲，你有意见么？”
“什么叫摆到台面上？”
“我就告诉他，在商言商，别抱其它想法......然后，再叫他给一句明白话，对这档合作的本身，到底有没有兴趣。”
“哪有谈得这么直白的？！”
“我谈生意，一直这么直白。”
说到这里，两人都陷入沉默。
一分多钟后，李凝思小声冒出句：“你不上去，我就自己......”
“去吧。”尤劲摆摆手，“你现在一个人上去，马上就能知道我说得对不对。”
李凝思定定地看了尤劲片刻，见尤劲又开始直视前方......她咬咬牙，一下推开了车门。
开门后，她回望尤劲一眼......见尤劲仍是无动于衷，她一步就跨了出去，且砰得一声关上了车门。
尤劲这样的无动于衷，本就是在逼着女孩放弃下车。
此时一看威逼无效，架子自是无法继续端住。
李凝思关门还没走出三步，尤劲亦一把推开车门站出车外。
他也不去追女孩，只站在车门前，倚着车顶冷冷“喂”了一声。
一个字，就让李凝思站住了脚步，且回头看来。
女孩的表情，似是不耐烦地在问“还有什么事”，夹杂其中的窃喜，却隐藏不住。
尤劲在端架子，李凝思又何尝不是。
平心而论，再如何希望成功引资，眼前真要单独赴约，也是叫她犯怵。
她以为，此刻端出“你不去我就一个人去”的决绝架势，尤劲即便万般抵触，亦只能硬着头皮陪同。
只是，她低估了尤劲“不去”的决绝。
看着回过头来的李凝思，尤劲犹豫了片刻，脸上逐渐呈现出令到女孩不能理解的嘲讽之色。
“那边亮着灯的便利店，看到没有？”
听到尤劲扯什么便利店，李凝思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虽说确实看到个便利店，她还是一脸茫然。
尤劲则维持着嘲讽神色，接着道：“这样的便利店里，通常在靠近收银台的位置会有一个货架，摆的都是一个个包装精美、五颜六色的小纸盒......你既然要一个人上去，我建议你先去买一盒。”
说到这里，尤劲忽然一拍脑袋：“不对，不用......这东西，麦叔叔肯定准备好了，用不着他的思思破费......”
渐渐听懂话中刺的李凝思，于勃然变色的同时，疾步往尤劲那边走去。
尤劲则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这样，你还是去我说的货架看一下。上面除了一个个小纸盒，一般还会有一种叫做润滑剂的瓶装商品......用了这个呢，不至于那么疼......”
啪得一声！
折回跟前的李凝思，抬手就朝尤劲脸上扇去。
这一下，真不轻，直打得尤劲猛一闭眼，显然是在消化疼痛。
几秒后，尤劲徐徐睁眼，再看回到面前的李凝思，只看到女孩已然泪眼濛濛。
任由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女孩咬牙切齿地瞪着尤劲，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尤劲不自觉地避开对视，轻轻冒出句：“你现在不回到车上的话，以后再也不要上我的车了......”
说完，他一低身，便坐回了驾驶室。
方才于李凝思下车前，尤劲那副做作的无动于衷，是他的最后一赌。
只是，从女孩跨出车门的一刹起，自认赌输的尤劲，心态彻底崩塌。
此时逼着女孩重新坐回车里的“狠话”，实在就像是个输掉全部家当的可怜虫，用裤袋里仅剩的零头筹码去押一个超高赔率的冷门一样......与其说是殊死一搏，不如说是破罐子破摔。
隔着挡风玻璃，眼看李凝思从车头左侧慢慢走到右侧，却终究没有折向副驾位，而是径直走上了人行道......
一时间，尤劲大脑一片空白。
在这思维几近宕机的关口，他却忽然明白了今日为何会向何绮妙发难。
如同刚才最后那句决绝逼宫一般，整何绮妙，也是破罐子破摔：原来，我不是想让何绮妙在彩赞混不下去......是我自己，不想继续在彩赞混下去，才会闹得肆无忌惮。
不是嫌我克制你事业么？
我走，总可以了吧？
甚至，曾几何时有过这种心态，他都记了起来：当初阪泰数码品线独占权到期，方元生任性打破既定的游戏规则后，我也曾经带着这般心态，生生将阪泰的大盘砸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的心态崩塌，比之当初阪泰生意上的纠结，伤痛更甚，痛到他不敢直面。
所以，直到现在，他才刚刚反应到自己是在破罐子破摔。
艰难地向右转脸，瞥了李凝思的背影一眼，尤劲嗡得一脚油门，驱车而去。
远远的，他好像听到李凝思嘶喊了一声“滚”......
滚？
是，正在滚，滚得都快超速了......
人在心烦时，往往会不自觉地去往喧嚣之处。
半小时后，车已来到两边尽是流光夜店的恒山路。
思维仍处于宕机状态的尤劲，倒还记得此街尽头的一条小巷可以停车。
只是，开往停车小巷的前路，这会堵得几近停滞。
二十米外红蓝警灯的不停闪烁，他皱眉分辨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前方，在查酒驾。
就这么慢慢地等着，等着一辆辆通过检查的车被放行，终于轮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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