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散会
八点出头，尤劲刚坐上一辆的士，天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再到八点半时，他望着仍在滴滴答答打向车窗上的雨点，不禁纠结起来。
一想到此时的李凝思，必然是等在雨中，等着自己开车去接她......不忍之意，便毫无阻挡地占满了尤劲的心绪。
多年以来，斗气不知斗了多少次。
尤劲在斗气中对李凝思的各种戏耍，手段丰富得能写一本书......但是，像这样恶意晾着女孩令其干等，今天是头一回。
清晨，闭着眼洗头时，充斥尤劲脑中的，全是李凝思昨日与麦叔叔拥抱时，那一脸欢欣的样子......
越回想越来气的尤劲，出门时索性刻意将手机留在了家中。
“宿醉不能开车，想通知你，又发觉手机没拿......”
这段面对质问时可以理直气壮回应的解释，尤劲在出门系鞋带时，一边预演着默念，一边还在冷笑。
然而，此时坐在的士后排，他只要一想到女孩在等他，一想到女孩在风雨中撑着伞翘首以盼的样子......心中，唯有不忍，而无旁念。
即便特地去回想昨日那不愿再想的一幕，依然无法抵消心中不忍。
“师傅......前面，前面......”
尤劲在犹豫，犹豫是否先让司机将的士开到青果公园。
要斗气，哪怕接到她再吵一架，也不必......
正遇红灯，司机回头看向一脸纠结、嘴里还在叨念着“前面”的尤劲......
看着看着，司机的眉头皱了起来：“前面......过掉前面的路口，转个弯就有，你再忍一忍，好吧？”
“忍一忍？忍什么？”尤劲没听懂，“什么转个弯就有？”
司机立时显得很无奈：“你不就是急着找厕所嘛……都是男人，直说不就好啦！”
“啊？”尤劲一挠头，想想自己此时的样子，确实很像是早餐吃坏东西，正在犹豫要不要半路找地方解决的乘客。
失笑间，先前的纠结亦得以缓解：“不，不找厕所......前面的路口，你调头，先到青果公园接个人，再去锐华广场。”
八点四十分，尤劲乘坐的那辆的士，终究停在了青果公园门口。
路边，有一棵树姿很美的银杏。
每一个工作日早晨，李凝思就是站在这棵银杏树下，等着尤劲来接。
此时，望着空无一人的树下，尤劲的脸色，即刻变得比天色更加难看。
停车一分多钟，司机略带不满地提醒道：“朋友，这里不能久停。你要是等人的话，不如先结账，等会再打......打......”
高峰时间，又是下雨，这种“抢钱”的时机，的士司机当然不愿停在路边干等。
想叫尤劲下车重打一辆，却从后视镜中一眼看到尤劲那阴沉至极的表情......司机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别打了......锐华广场，走。”
我最终还是来接你，你倒不等我了？！
尤劲这会的感觉，就像在一场自认无错的争吵过后，他放下身段主动求和，却遇上对面那位还在摆架子似的......
昨夜烧了一晚上的邪火，此刻腾地一下又上了头。
如此兜兜转转，等尤劲板着脸踏进彩赞的办公大厅时，招商部早会已然开好。
“浪花一朵朵”的前奏，正在响起。
一看李凝思人就站在招商部的早会区域，尤劲把外套往自己工位上一扔，即往那边走了过去。
从尤劲踏进办公厅，便再也没有一个产品经理继续跟着音乐摇摆，何督导看在眼里，亦没说一句话。
毕竟，尤部长的脸色太难看。
此刻走近的尤部长，冷冷说了句：“散会。”
这下，何督导或是觉得尤部长踩线了，她且不看尤劲，而是立即跟了一道指令：“先跳完这支舞......”
乓得一声！
正走到音箱旁边的尤劲，抬手便将桌上的音箱扫到了地上。
不知如何是好的众人，全都看向了掉到地上仍在响着“你不要害怕”的音箱......
却见尤部长恶狠狠地一脚，直接将那音箱踩裂开来......这一脚，使得“让你乐悠悠”的声音，听着像是从中古收音机里播放出来的一般。
再补一脚，尤部长终于让音箱哑了，亦让整个办公大厅鸦雀无声。
“散会。”
众人听着重复的这两个字，品着语气中的冷然，几乎有种正被尤部长拿枪指着的错觉。
再看何督导，她当即放弃了与尤部长“争权”，若无其事地走向她的工位。
其他人，随之散去。
李凝思定定地看了尤劲两三秒，面色渐渐由白转红，眼看就要发作，她却一扭头，兀自回向总经理室。
“李凝思，站住。”
刚刚走到各自工位的众人，一听尤部长这句说不清算是什么语气的喝止......他们干脆都不坐下了，一个个全看向李凝思同尤劲两人，看他们又是要唱哪一出。
尤部长在众人面前对李总的称呼，大多时候就是规规矩矩的“李总”，偶尔会叫“老板”......“热吻表演”那日过后，也曾嬉皮笑脸地冒出过几次“思思”。
而像此时这般，找茬似地直呼全名，绝对是第一次。
被叫住的李凝思，回头看来的表情，都不免有些诧异。
“早上，人呢？”
“问我人呢......”一听尤劲问的是这个，一度有些吃不准路数的李凝思，勃然提高了嗓门，“你自己人呢？！”
“我就晚到了十分钟......”
“十分钟！下雨天！晚到十分钟！我打了你十分钟电话，你不接！”李凝思说着，一步步逼到了尤劲面前，“我知道你来不来？我知道你是不是......”
李凝思的忿然反击，一度将尤劲打懵。
可她话说一半忽然卡了壳，又给了尤劲喘息的机会：“我是不是？是不是什么？”
反问间，却见李凝思的两眼渐渐开始发红，而后扭头就走......尤劲一愣，目送着女孩进了总经理室。
尤劲这一通发作，当然不仅仅是为了先前在青果公园扑空。
他起初故意不通知女孩今日不去接其上班，本是在斗气......心软后却扑了个空，自然会在下意识中认为女孩不等他也是斗气。
这样的斗气心情下，他在余下的车程中，决定好了下一步棋怎么走。
以尤劲对麦老板的观察，如果此人最终真的出手扶助彩赞，那他必然会借势在李凝思身上索取一点他想得到的东西。
作为一个无力替代麦老板作用的人，在明知李凝思必须寻得扶持的当下，尤劲实在说不出什么让李凝思远离麦老板的话。
但是，麦老板想要从李凝思身上得到的，是尤劲绝对容不得李凝思付出的。
重重矛盾中，尤劲只想得出一个办法：激怒李凝思。
尤劲很清楚，接下来自己若是发作，李凝思必然能猜到他是为了麦老板而发作。
故而，他用发作来激怒李凝思，就是在给李凝思出选择题：
一，我确实没法帮你挺过眼前难关，你如果真嫌弃我“克制事业”，不如趁着火头上，就此结束。
二，你知道我为何发难，如果不想天天这样闹，就停止那桩让我抓狂的运作。
这个办法，是个火头上冒出来的笨办法。
此刻，李凝思并没当场争个青红皂白，而是拂袖而去......
稍稍冷静下来的尤劲，不但没有出招落空的不甘心，反倒开始后怕，进而又有些庆幸。
他这道选择题，要逼到李凝思选第二条，实在很难。
万一刚刚女孩真的一气之下选了第一条，现在的他，必然是悔得一塌糊涂，且一定在拼命盘算如何挽回。
眼下，李凝思仅仅是就事论事地争执几句，弄得好像两人仅仅就是为了早上接车问题而吵嘴一样......
如此，虽未解决问题的根本，至少暂时将矛盾的真正爆发往后推迟了。
午间，尤劲还是回了次家。
作为主管业务、且直接对接很多重要商户的人，不带手机，心里总是没底。
而当推开家门，拿起自己故意“忘记”在鞋柜上的手机时，一看到二十几个未接来电，且全是早上李凝思于八点半稍过时打来的......尤劲的心，一下子又软了几分。
早上的雨不大，风却很大。
她一手不停打电话，另一手还要顶风撑着伞，想想就......
怀着再次生起的不忍之情，回到公司后，尤劲敲开总经理室的门，站在了李凝思的老板桌前。
“早上，是我不对......”
既然李凝思就事论事，不去触碰问题根源，尤劲便也就事论事。
李凝思手头并没有正在做的事情，显然憋着气的她，并不朝尤劲看。
这种局面，难不住尤劲。
他几步走到老板桌另一边，拉起女孩的右手，就揉了起来：“早上撑伞的，应该就是这只手吧......现在，还酸不酸？”
尤劲这苦情戏很拙劣，可看着他那副真的很心疼的样子，李凝思忍不住咬起了嘴唇，来克制好气又好笑的感觉。
“放松，放松......手腕放松......手肘放松......还有肩膀......”
尤劲知道李凝思快要被逗笑了，索性越揉越往上，手朝着女孩怕痒的地方慢慢移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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