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清场
姜耀琦倒是想按着李凝思吩咐，回位子上“想想清楚”......可几分钟后，他发觉自己并没时间去想。
刚刚怀着莫名心情回到工位时，姜耀琦且没意识到自己已然不能在此地留下去。
尤劲的狠话在他听来，仅仅也就是狠话而已。
因为，姜耀琦本人是个经常甩狠话，却几乎从未兑现的人。
从学生时代至今，他对无数人说过“把你头拧下来”，可他这么多年除了水龙头以外，谁的头也没拧过。
以他的习惯认知，要说自己九点半若还留在此地，尤劲真会动手清场......这种放在职场可谓匪夷所思的剧情，他并不怎么相信会发生。
所以，当尤劲从吸烟点返回办公区，慢慢走向工位时，姜耀琦还特意端出一种不以为然的目光，来迎接缓缓靠近的尤劲。
尤劲坐上自己那个邻着姜耀琦的工位时，居然还对其笑了笑。
随即，他用着闲谈的语气，悠然问了另一侧的田源一句：“团建......彩弹射击那次，我把表镜磕了，你记不记得？”
此时的田源，正怀着一股如临大敌的心情。
他很清楚，有了早会散场前那“有我没他”的宣言在......尤部长即便不会真的做到那一步，也肯定要闹出不小的动静。
至少，两三分钟后的九点半，绝对不可能波澜不惊。
忽而听到尤劲扯出句不相干的话，田源于紧张之中，有些不知所措地应了一声“啊”。
尤劲叹了口气：“这抛面的表镜，我托了熟人，换一片都花了三千多......”
被“闲话”扯得放松少许的田源，讪笑着接话：“表贵，维修费肯定贵……部长以后要做剧烈运动的时候，还是摘下来比较好……”
“有道理！”尤劲一下有如醍醐，就好像听到什么价值千金的良言一般。
说着，他即摁开了表带上的蝴蝶扣，十分细致地将表摘下，平放在了桌上。
田源刚刚轻松些的脸，顿时抽搐了起来。
坐在尤劲另一侧的姜耀琦，脸部的抽搐幅度，且甚于田源许多。
听着方才的闲扯内容，尤劲这摘表动作，显然是为做“剧烈运动”而准备......此时此刻，他又准备做什么“剧烈运动”呢？
如果仅仅是尤劲一个人自说自话，姜耀琦或是还能自我宽慰：这夜猫，在虚张声势。
但是，余光一瞥到田源那张“要出大事”的抽筋脸，不由让姜耀琦心中对尤劲“虚张声势”的判断有所动摇。
毕竟，在尤劲行为尚且平静的此刻，田源都会因其仅仅是暗示发难的言行而大惊失色……那就说明，在田源的眼中，尤劲一定是个能够兑现发难宣言的人。
对于如今的尤劲，姜耀琦的了解只有：比学生时代强硬得多。
究竟有多强硬，并没有底。
而田源这个想必更加熟悉尤劲的人，会对其漫不经心的摘表动作如此紧张，属实等同在向姜耀琦发出强烈的危险警告。
这时，田源很是刻意地递给尤劲一叠文件：“部长......恋K这一期的午后欢唱套餐合同，你看一下内容......可以的话，我让华华现在就带过去签回来......”
“这种事情，也需要我把关？”
“不是......部长......这一档活动，是淞海全市所有门店同步......”
“什么所有门店......”尤劲嗤笑起来，“恋K总共就两家店。”
面对尤劲的不屑一顾，田源腆着脸，双手执着地将文件举在尤劲面前：“给点意见，部长，就占用你几分钟......”
尤劲当然知道，田源请示是假，“劝架”是真。
他也知道，田源这是在搬台阶：真动手，不好收场......我缠着你办点事，拖过你扬言要发难的时间点，这一页就算翻过了。
问题是，尤劲并不想让这页翻过。
他也不跟田源纠结，接过文件就往桌上一扔：“占用我几分钟，没问题……不过，你也要先等我几分钟，让我把一些急事处理掉。”
“急事”两字出口时，尤劲扯松了领带，还将衬衣最上的两颗扣子解了开来。
然后，他又开始去解袖口的扣子......
接着，他十分从容地将两边袖子一层一层地往上卷，一边卷，一边看着桌上的手表自言自语：“诶，表上的时间，好像比墙上的电子钟慢了半分钟么……”
眼巴巴看着尤劲又是解扣挽袖，又是有意比对分秒时刻......田源只觉得，尤部长这是把自己逼到了不动手都下不来台的境地。
再看到卷完袖子的尤劲一伸腿，似乎就要起身，怎么也想要息事宁人的田源，壮着胆子伸手将那份被扔在桌上的文件重新端起，又一次递到了尤劲面前：“部长......部长......”
田源想说“别激动”，可尤劲此刻尚未开始激动......故而，他只能用一声声哀求似的“部长”，来模棱两可地试图劝解。
只是，尤劲终究站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一把抽走田源手中的文件，很不耐烦地将其再一次扔在桌上。
就在这时，姜耀琦忽然一探身，探过尤劲看向田源时，他以一种很做作的若无其事状，问田源道：“那个谁......这里的洗手间，在哪个方向？”
田源听到这发问，竟露出几分欣喜。
劝不住尤部长进攻，能看到姜耀琦主动后撤，也让田源稍稍松了口气：“出办公大厅，往右......”
姜耀琦显然并没在听田源说话，却装腔作势地连连点头。
点头同时，姜耀琦还把本来摆放在桌上的手机、钱包等一应随身物品，都往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口袋里装......
随即，他一边起身穿起外套，一边自言自语：“顺便......下楼买杯咖啡去......”
说着，他人却没走，而是表情纠结地低头傻看自己的公文包。
尤劲冷眼观瞧这一系列举动，费了不小的劲，才憋着没笑出来。
很显然，姜耀琦这是想撤了......但是，他却不愿以一种被吓跑的态势离去。
好比小地痞打不过开溜时扔下句“你等着”一样，姜耀琦扯什么买咖啡，只为了在这离去的当口，别显得过于难看。
他觉得，就算九点半时自己没被尤劲直接揪出办公大厅，也少不了一场必然吃亏的冲突。
何况，对于尤劲的发难前兆，李凝思的态度几乎是在默许......这让姜耀琦从各个方面去想，都想象不出留在此地会有什么好下场。
托辞买咖啡，并一去不回，确实是个体面的退场方式。
问题是，下楼买咖啡，穿上外套很正常......如果还带上公文包的话，就有点......
此时，姜耀只庆幸今日带的古驰包系A货。
纠结之中，他又思忖了一阵，想想包里好像并没什么值钱东西......
终于，办公大厅的电子钟，跳到了九点半。
本已起身的尤劲，呼啦一下将背后椅子随手推开！
与此同时，姜耀琦忽然迈动了步子。
“买咖啡......买咖啡去......”
在一众人的怪异目光中，姜耀琦嘴里念着“买咖啡”，人以一种僵硬的“悠闲姿态”，缓缓往外走。
眼看姜耀琦出了办公大厅，尤劲一拍田源：“人家包忘拿了，不给他送去？”
田源闻言，顺着尤劲的目光一找到姜耀琦“忘拿”的公文包，便急匆匆地提上追了出去。
半分钟后，返回的田源刚踏进办公大厅，就听到坐在深处的尤劲朗声问道：“他接下了？”
田源讪笑着，一边点头，一边晃晃空无一物的两手，算是给了肯定答复。
一抹轻笑，顿时勾弯了尤劲的嘴角：“他这样一去不回，大家觉得好不好？”
李总亲口任命的“新任部长”，上任半小时就被尤部长吓得跑出去“买咖啡”......眼下再一接住来田源得令送去的公文包，“新任部长”脸皮再厚，也只能一去不回。
只是，总经理室的门还开着，没人敢应尤劲。
却见尤部长脸一沉：“斗志呢？”
一片茫然的静默中，忽听张天硕高声回道：“好！很好！！非常好！！！”
尤劲眼一瞪，吸了口气，明显是想提高嗓门......
可再开口时，他终究因笑意而漏了气：“斗志......”
于是，先前回“好”的人，当场跟着张天硕又喊了一遍。
“我问你们觉得好不好，你们回答很好非常好......这，就读得通了。”尤劲很满意这样的语法讲解。
彻底展颜间，他乐呵呵地坐了下去。
能够如此兵不血刃地吓退姜耀琦，于尤劲来讲，实在是个超乎预想的好结局。
以尤劲的判断，到九点半时，姜耀琦抱着“看你敢把我怎么样”的心思，犟着不走的几率很高。
九点半时，如果姜耀琦没有立即托辞开溜，尤劲其实也不会直接发难。
那个关口，尤劲原本是打算冲到总经理室门口，大声朝里面来一句：你确认不辞退我的话，我可要动手清场了......
相比用虚张声势来吓走姜耀琦本人，尤劲内心把握更大的，是利用李凝思担心真闹出什么事的心理，来逼她放弃任用姜耀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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