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众怒
马志远笑了，尤劲却变得认真起来：“马部长，你不会觉得我是在闹着玩吧？”
“尤部长，从公司开门营业至今，你做出过不少我在起初很不认同的事情......可事后的结果，几乎无一例外地证明你是对的。”马志远已然切回了一如既往的肃穆，“但这次，如果按着你的方法贯彻到底，我真想象不出你该如何收场。”
刚刚正式开业那阵，尤劲因预付商户活动款之类的举措，与马志远在李凝思面前争执过好几次......其后随着公司业务在尤劲的操盘下不断发展，马志远才逐步对尤劲的决定投以更多信任。
但在今次，尤劲如此辣手的举措，令马志远心中渐成习惯的信任再度动摇。
平心而论，此时的尤劲，虽是已有了应对各种可能的准备，却也不能肯定最终会以哪种方式收场：“你不用想象，拭目以待即可。”
面对尤劲那懒得解释的态度，马志远反而变得诚恳：“我不是要对你的管理方式指手画脚......我只是担心，10月佣金要是真按你考核下的数额发放，公司、尤其是尤部长你，会面对很大压力......”
马志远难得这样诚恳，尤劲回以一个领情的神色：“马部长，我个人将要面对的压力，你不用担心......我先请教一下，按照我计划执行下去，公司在法律上存不存在问题？”
“法律上，是没有问题。”李凝思接过了话，“他们的劳动合同只保护基本工资，佣金这一块并没有写死。”
尤劲点点头：“公司既然不会因此陷入麻烦，所有的压力，就由我来承担。”
李凝思摇起了头：“说得轻松......”
马志远在这时，长长地叹了口气：“尤部长，我说我在学生时代是一个喜欢打小报告的人，你信不信？”
这话，问得尤劲有点想笑。他只觉得，马志远如果说自己在学生时代从来不打小报告，才值得问一句“你信不信”。
所以，尤劲的回应不置可否：“马部长......为什么问我这个？”
“我想说，我确实是一个眼中不容沙子的人。我举报过同学抽烟、早恋、作弊......造成过别人挨处分、甚至留级，也因此挨过不少冷眼和报复。”马志远垂脸絮叨至此，忽然直视向尤劲，“但在初中地理会考时，我发现全班有一半人在集体作弊......那一次，我犹豫再三，终究没有发声......”
尤劲皱眉迎向马志远的目光，似是在问：你想表达什么？
马志远的目光变得很复杂：“尤部长，众怒啊，你惹得起吗？”
“嘿哟，我当你要说什么......”尤劲噗嗤一笑，“你长期严抓劳动纪律，惹的众怒还少吗？”
“区别大了......我出的那些罚单，顶多只是拔掉他们几根毛，你这次，是连皮带肉一起割了......尤部长，我是真怕被扣光佣金的那几人找你拼命。”
“马部长，我这个人，规矩是没你多......”尤劲摆摆手，“可我胆子大。”
马志远一愣，不知再讲什么好。
“放心吧。”尤劲宽慰地拍了拍马志远，并呈上温暖的微笑，“凭外面这些人，就算要和我拼命，我也知道如何控制场面。”
马志远无奈地回以一笑，想想不对，又去看李凝思，那表情显然是问：你不一起劝劝？
李凝思当然有话要说：“尤部长，是不是稍微修正一下你的考核规则......比如，佣金受考核浮动的上下限，都是50%？”
“对对，李总的这个提议，我完全支持。尤部长推出考核，最终目的是激励，赏罚还是要有度......”
“马部长，你保留这份对李总提议的支持态度就好。”尤劲出言打断了马志远，“过几天，要是有人来问你工资是不是算错了，你就将李总的不同意见、以及尤部长的一意孤行，一并如实描述转告。”
马志远还没明白尤劲是什么意思，又听尤劲接着道：“后面的话，我想和李总单独沟通......马部长，请......”
一听尤劲要自己回避，马志远看了李凝思一眼，见李凝思点头，马志远再无奈地看看尤劲，而后出了总经理室。
门刚合上，李凝思即苦笑起来：“看看，连最无私无畏的马志远都担心你......”
女孩话说一半，却见尤劲眉毛一挑，同时猛然咆哮：“李凝思！李总！一会说我不管手下人，一会又要我朝令夕改，你开什么玩笑？！”
这毫无预兆的发作，惊得李凝思一哆嗦，她还没回过神来，尤劲又继续吼道：“逼我提高新户增长率的是你，现在对我考核说三道四的也是你！你让我怎么办？！我不下狠手逼他们拼命，难道要每天早会时给他们磕头，求他们卖力点？！”
终究从惊恐转为愤怒的李凝思刚要开口反击，却见尤劲朝她眨了眨眼。
女孩疑惑间，只见尤劲再度切回了歇斯底里的样子：“你说我的考核不人性化，你把任务压给我的时候，怎么不讲究人性化？！”
到这会，已然明白尤劲是在做戏的李凝思，配合地高声回击：“吼什么吼！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
“这次，你要是非让我说出来的不算，干脆把我直接开了！”说到这里，尤劲转身走向门口，一边开门，一边用着极度不满的口气抱怨着“这工作没法做了”......
门外，所有人的目光，毫无疑问地被争执声吸引到总经理室方向。
走出门外的尤劲避开了来自高地的对视，闷头走向自己的工位。
这天的午餐，众人看到尤部长没去找李总，而是一个人外出。
下班时，李凝思照旧坐上副驾时，终于咯咯笑了起来：“尤部长，好大的官威。”
尤劲嬉皮笑脸地回道：“是欺负李总涵养好。”
女孩脸一沉：“欺负？！”
尤劲抬起一手作出要挠痒痒的手势：“有问题？”
女孩赶紧翻过此页：“你这一来，是要把众怒全部集中到自己一个人身上？”
如其所言，白天之所以在总经理室发作，尤劲就是为了告知手下人：对你们下狠手，是我的个人行为，公司和李总，其实并不完全支持。
只是，工资单今日尚未发放，产品经理们还不明白争执的主题。须要等看到自己的佣金产生巨大变化时，他们才会真正理解这段剧情。
李凝思能独自参透用意，尤劲当然不会意外......他叹了口气，故作悲怆地接话道：“为了彩赞，我都要做孤臣了......李总，是不是该安慰一下？”
“又不是我叫你做孤臣的......”李凝思嘟囔着，“其实，就算你想用这铁腕手段逼着他们动起来，也可以把恶人交给别人来做......”
“你说的是田源吧？”尤劲笑道，“他给人的狗腿子印象，确实做得出这种克扣手下、讨好上级的事情。”
“你既然知道......”
“我就算知道，也不能把别人推上这风口浪尖......”尤劲的笑容逐渐苦涩，“总共扣了三十几人的钱，金额加起来八九十万，思思啊......你觉得，田源敢背这个黑锅么？”
“对，他不敢......除了我家尤部长，谁都不敢。”应了这句，着实有些心疼尤劲的李凝思，将脑袋靠在了尤劲的肩头，“可我还是觉得，你应该适当软化一下这次的处理。”
“要么不打，要打，就要把他们打怕。”尤劲是真的一意孤行，“有一拨人，至今还耗着不动，像是要和我比比谁更狠的样子......明天，就让工资单上的数字告诉他们我有多狠。”
“狠过头了，你就不怕他们摆烂？”
“这......我倒真不怕。”尤劲显得很自信，“我说过，我招的都是聪明人，他们应该清楚自己的斤两。要是摆烂，最终落得离开彩赞，想再要去找一个能月入数万的工作，对他们来讲和路边刮刮乐刮出五百以上的大奖一样困难。”
“就算不摆烂，消极情绪也会在部门中弥漫。”
“我如果是他们，跌了这一跤，情绪肯定会有，但也一定会彻底打消可以继续混日子的侥幸心理......说到底，他们都是爱财之人，既然被扣几万已成事实，外面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何不在接下来的日子尽力拼一拼，把被扣的钱再赚回来呢？”
“他们都会这么明智？你确定？”
“确定......不敢说，不排除个别钻在牛角尖里出不来的。但其中的绝大多数，一定会在冷静下来之后作出正确的选择。”
“唉，希望吧。但有一点，你要听我的......”说到这里，女孩将嘴凑到尤劲耳边，柔柔地说道，“碰上谁找你理论时情绪失控的，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尤劲嘿嘿一笑，揽住了女孩：“我成为尤老板前，有一度几乎每晚都会面对情绪失控的人......而我最擅长的，就是在混乱中保护自己。”
“这种黑历史，还说得洋洋得意......”女孩嗤了一声，而后忽然变了脸，“你的手，放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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