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妄为
照着之前尤劲设立的价格体系，劲享在批发环节有10%的毛利，下线合作商在零售环节，毛利亦超过10%。
现在方元生脑袋一拍，将这两个环节的毛利都削减到了5%。
劲享自此只抽5%，尤劲没话说。
可在零售环节只确保5%的毛利，尤劲觉得问题很大。
本来导购们卖一台阪泰，平均毛利达到三百出头，他们的提成也有近一百......按方元生的计划一来，毛利只剩一百多，提成则跌到了三四十。
让这些导购为了三四十，去舍易求难力推阪泰，尤劲着实觉得刺激力度不到位。
然而，接下去不管尤劲如何陈情，方元生都是一副“我意已决”的样子，坚持“让事实说话”。
这一次所谓的会谈，结果与过程总算都照着方元生的期望，完全由他主导。
7月开始的执行方案，亦全盘遵照着会谈的内容。
方元生这么折腾，将批发和零售环节各削了5%的毛利，意在将这10%折让到终端市场的报价当中。
这一点，很快得到了贯彻。
以当前主力型号DGT500为例：7月前的门店报价是2580，经销商的提货价是2300......7月后，按着方元生制定、尤劲只能跟进的价格体系，经销商们的提货价跌到了2190，门店最低限价则变成了2320。
方元生坚信的“事实”，很快就说话了：10%的价格下调，对阪泰产品的性价比凸显作用……根本没有。
毕竟阪泰的出厂定价本就不比嘉诺这些热销品牌低多少，就算叫终端卖阪泰像卖嘉诺时一样，按着成本价往外报，略低一点点的价格也不足以成为卖点。
依照尤劲的老套路，相同等级的型号，阪泰之前卖得比嘉诺更贵。现在的新规则下，也就是将将持平而已。
仅仅是持平的价格，很难去拉拢方元生所说的“追求性价比的客户”。
可以说，在方元生的改制下，他所期待的良性效应，完全没有体现出来。
但是，尤劲预言的恶性效应，反应极其明显：因为受规则保护的毛利大幅缩水，门店导购推荐阪泰的动力立时大幅下降。
从2004年起，劲享每月向协丰采购阪泰数码相机的金额，从未低于过一千万。
可在方元生夺回主导权的第一个月，这个数字就缩水成了八百来万，相当于去年同期的七成。
而在7月前，2005年各月的销量较之2004年同期，本都有二三成的增量。
到7月最后一天，尤劲用着阴沉而嘲讽的表情，砰得一声将月报表拍在了方元生的桌上：“元生哥妙手一出，直接削掉了一小半的销量......真叫我佩服，佩服得很啊！”
尤劲讲这句话时，两个“佩服”中的“佩”字，分明就是在“呸”。
数据面前，方元生无话可说。
但是，他并没有认错并纠错的意思。
毕竟方元生太久没有占据主导了，被诓走独占权的四年中，他眼看尤劲经营得风生水起，自己却只能配合着打打下手，实在憋屈。
哪怕再往前，他与尤劲的博弈中，亦多是输家。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了市场崛起的明朗局面，方元生自认既不需要依赖尤劲来开创局面，又终于夺回主动......他怎么也想将自己的思路贯彻到底。
连着点了方元生几句，却见其仍是一副我行我素的样子，尤劲只能苦笑：“好啊，不是自己的生意，就是能够任性妄为啊......”
这话，令方元生一怔。
被尤劲说“任性妄为”，方元生的第一反应，是很冤枉。
作为董事会成员的公子，方元生自以为历来抱着将协丰生意当成家业的赤诚之心。
不过，驳斥尤劲的话，方元生竟也一时说不出口......只因他就像是被点醒了一样，猛然意识到自己真的在随心所欲。
他没有谋私利，亦无任何对协丰的不利之心......哪怕确是想跟尤劲“对着干”，他也不愿因此而损害协丰的利益。
但是，一心要证明自己的执念，已然让方元生在无意间迷失。
数年前，从更加发达前卫的香港来到内地，方元生本以为凭着自己领先的思路理念，能做出一点成绩。
然而，协丰内地分公司阪泰事业部这些年的所有成绩，几乎都源自于尤劲的作为。
每一次总部会议，高层都会夸赞方元生选对了合作者......这夸赞于方元生的听来，实在就是嘲讽。
太想证明自己的信念，未必在任何关口都是积极因素。
到了事实摆在眼前的此时此刻，方元生仍是不愿作出自我否定。
竭力推行的方案，负面效果已经一览无遗，造成的减量亦是明明白白。
不过，方元生还有对增量的期待。
期待的来源，便是7月当中他新开的一大波客户。
在方元生看来，8月开始，他这些新开发的客户，应该可以贡献数据了......
然而到了8月底，方元生开发的三十多家“新客户”，合计仅向协丰提货三十余万。
这结果，让方元生大跌眼镜。
他一直认为，劲享在全国仅有几十家合作商，给市场发展留了很大的空间......
可实际上，在价格管控实行后，商家不再担心将货散出会带低零售价的背景下，尤劲这几十家合作商，已然都在各自的地盘称职扮演起了区域代理的角色。
方元生自以为新开出来的这波客户，原本几乎全都是劲享合作商的下线商家。
方元生和这些商家签约，无非就是为他们踢走了一级中间商。
可问题是，这些商户之前一直甘愿问当地的大商户拿货，而不主动接触劲享，本是在贪图便利。
数码市场中，各品牌方的签约大户，一般都是备货销售。
而中小散户们，则宁可根据到店消费者的具体需求，临时去大户手上调货。
调货，是会被剥去一层利润，却不必承担备货的资金压力。这对实力有限的中小户们来讲，实为一种很安全的运营模式。
方元生选了一波中户签约，他们大都是象征性地向协丰提几台货，算是给方元生面子......而在日常运作中，他们还是宁肯被尤劲那些老合作商剥一层皮，也不愿出钱囤货。
所以，到了9月份时，这波新开客户的提货量连8月都不如。
方元生只庆幸，自己这些新开户的提货数据，尤劲看不到。
因而，在尤劲阴阳怪气地询问“元生哥挖掘出多少市场潜力”时，方元生直接将实际业绩加了个零虚报给尤劲，来避免难堪。
尤劲一看那些新开商户的抬头，就知道方元生是在胡扯......他只知道，如果那些商户有这点能量，早就找上劲享了。
不过，尤劲也懒得戳穿方元生，他只希望方元生尽快承认决策失误，早作修正。
到10月份，方元生终究作出了调整，可他的调整，实在让尤劲高兴不起来。
关于将零售端限价定在批发价+5%的方案，方元生是死不悔改。
这是他所有调整的基本纲领，一旦改变，就是彻底的自我否定。
至于新开商户贡献乏力的现象，方元生自圆其说地找出了他所认为的问题根源：全国大多地方经销阪泰相机的商户圈子，都因尤劲长期以来的高压管控，而失去了发展精神。
在方元生眼中，唯一没被尤劲彻底废掉“发展精神”的区域，就是北方市场。
只因包括华北、东北的一大片区域，尤劲之前都是交给关东登跃一家在打理。相对其它区域来讲，这块算是放养地。
方元生在北方市场做的动作，倒不像其它区域一样零零碎碎。
他只开发了一家合作商：京城普照。
在2003年时，胶片机彻底淡出市场，普照也在当年彻底停止了阪泰业务。
普照与协丰今次再续前缘，就很令尤劲头疼了。
因为，方元生给普照的合作政策，和给劲享的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方元生在惨淡的现实面前，已然放弃了自己开发市场的决心，而是希望通过另开一条和劲享平行的通道，来实现增长。
对普照的限制，方元生只象征性地列出一条：不得将货散到华北以南。
几年前，关东登跃能在与京城普照的博弈中胜出，主要得益于货源优势：我有数码品线，你没有。
现在，数码品线已是“你有我也有”，普照还比登跃少了级中间商，五个点的成本优势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尤劲主动示意白斌，说劲享让出两个点撑一把登跃......可白斌坦言，仅仅降两个点的话，根本挽回不了局面。
11月过半，北方市场已被京城普照轻轻松松地夺了回去。
到月底一对数据，失去北方市场的淞海劲享，营业额已缩水到了五百万，京城普照在梳理重整期间，仅仅做了百来万。
这个2005年的11月，协丰内地分公司阪泰事业部的六百万出货业绩，创了自2002年以来的月销量新低。
更加雪上加霜的是，11月上市的阪泰新品，与同一代竞品的对比中，明显落了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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