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可山一提到大军攻打雉辛城就摩拳擦掌、热血沸腾:“走,这便回营整肃,咱们立马开拔!”兵贵神速,北戎与大晏都被这场风沙阻挠了下一步的计划,那么谁敢于此刻进军大漠,谁便有主动权。
“慢着,”凤明邪喝下那魁梧的冲动男人,呛着声顿觉耳目稍有晕眩,若不是东亭及时搀住了身许就要踉跄出去,凤明邪清了清嗓忙稳住身形,一夜紧张疲累果然身子消受不起,“雉辛城守将勒木沁若带着数千人出城被斩松胭,城中应当群龙无首、军心大乱,可为何斥候回报那漠中依旧风平浪静?”凤明邪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反问,他目光掠过所有人的脸庞期求答案,勒木沁死了,雉辛城身处最危险的时刻却毫无动静。
阳可山与身边的龙标营小将面面相觑略一琢磨:“莫非城中还有人主持大局?”
“赫图吉雅,”陆以蘅轻吟出声,她眉眼低掠,想起勒木沁死前的话分明别有深意,“他们的‘小可汗’就在城中。”
不是猜忌,而是笃定。
你们的把戏还入不了赫图吉雅小皇子的眼,他在看着、等着——那个人,就身居雉辛城。
“什么?!”阳可山没有预料,大惊失色,北戎“新帝”很可能近在咫尺,他浑身战栗来回踱步,焦灼又兴奋,“如果那小子当真在城中,咱们若一举能够擒拿下他……”他不用再说下去,所有人都已了然,小将们的眼底皆耀着灼灼明光祈盼不世之功。
“赫图吉雅暗入雉辛城定是有了打算,既未带重兵又未求援,”打探的斥候没有报过任何风信,陆以蘅心里有着疑问,“虽然咱们不明赫图吉雅的意图,可勒木沁的死一定不在他的意料之中,”陆家姑娘抓着水囊豪饮一口,擦去唇边水渍,眼神坚定,“城得攻,援得截,但,咱们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槐储距雉辛城最近,若有动静他们定是最先派兵救援,雉辛城后是戈壁黄沙滩,咱们除了大军压境,还得逼着赫图吉雅走投无路,毕竟,贸然攻城太过危险……”陆以蘅微微沉吟,呼之欲出——
“逼他,出城。”
她眉眼一挑已大胆落下星盘棋子。
阳可山眼睛放亮:“说来听听。”
“需正面迎敌,也需后方伏击。”陆以蘅言简意赅。
“何地。”
“武怀门。”不带半点犹豫。
这三个字一出,所有人心头大惊,尤其是从陆以蘅的口中爆出,当年陆贺年大军兵败武怀门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如今陆以蘅意图携数千将士再次伏击武怀门。
故伎重施,抑或,重蹈覆辙。
阳可山惊叹于这姑娘的深思熟虑也犹豫着这步棋的兵行险招,沉吟未决的目光落在凤明邪身上,但见那男人似置若罔闻或者说,是意料之中般,眼底尽现了然欣赏之意。
“绕戈壁东北过飞梁桥入武怀门,雉辛城到武怀门需经一道大峡口,武怀门是最后的关卡,出得了便是苍茫大漠无法追踪。”陆以蘅沉浸在自己的谋划中,当然,赫图吉雅还有一个选择就是从雉辛城后入漠与所谓的援兵回合。
缺一不可。
“阳将军觉得如何?”凤明邪没当机立断,反问永兆城的总督大人,毕竟朝廷派遣来的大军都要经他的手,若阳可山心头存疑那谁担任这领军之责都如坐针毡。
阳可山顶着戈壁荒漠毒辣的日头,思忖半晌终握紧了腰际的宝剑:“此计可行,”他就事论事,陆以蘅的法子虽岁暗部的万全可的确别出心裁,大将军他抱拳,“王爷,末将有个不情之请。”
“说。”
“末将愿领兵正面迎敌任攻城之责,而武怀门伏击,全权交由陆小姐指挥。”阳可山目不转睛正视前方,说的是义正辞严,他没有任何的玩笑。
此话一出,莫说陆以蘅呆了半晌,这搜寻小队不少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大家伙都知道陆以蘅是个什么来历,那是魏国公的小女儿,在盛京城可是名声大噪的人物,又是偏隅剿匪又是勘察泗水,可说到头来——那中就是个姑娘家。
小丫头对大漠人生地不熟,面对的还是豺狼虎豹一般的北戎军队,万一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凤明邪挑眉,好似这个念头极其新鲜:“陆以蘅,你可敢接。”他才是那个仿若将领军作战当成玩笑话的男人。
陆以蘅倒抽口气,她诧异于凤小王爷竟然当真亲口询问,不,不是征求,而是,在授权,她张了张口勉力的调整着呼吸,跪地狠狠一叩:“家国兴亡匹夫有责,臣女有何可惧,但凭王爷吩咐!”
千军万马、赴汤蹈火。
慷慨陈词、铿锵有力。
“哈,”凤明邪朗笑,曲起抚弄骏马鬃毛的指尖,男人翻身上马,五彩雀羽映照着日光竟百般艳情恣意,“那咱们,便有一场志在必得的大捷!”他的回答便是默认。
陆以蘅与阳可山相视一笑,小姑娘勒住大将军递上来的马缰,荆钗布裙翻飞下如同江南的粉蝶绽在百花丛中,她在马背上昂首挺胸,深深吸了口气:“王爷,臣女的话,不是玩笑。”
她意有所指。
凤小王爷扬眉颔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驾喝声起,白马扬蹄飞驰。
陆以蘅大笑,金鞭掠过的剪影中充斥指点江山、挥斥方遒之觉:“陆以蘅,自当一诺千金!”她扬鞭高喝,是誓、是诺、是明艳昭彰——
她要成为,能够与凤明邪并驾齐驱、万世无双的那个姑娘。
似是自九天而落凤萧声里的珍珠,凤小王爷轻言朗笑,慵懒轻曼还是明灿旖旎全都镌刻在言行举止中,黄沙扬尘、银鞍白马,阳可山因那皇亲国戚的身姿眷影失神片刻,陆家稚气明丽的姑娘已紧随其后,阳大将军突然觉得那漠中留下的两串蹄印,竟是如此相得益彰。
斜阳余晖依旧充斥着燥热,黄沙中的剪影被拉的颀长,这支纵马行队回到驻扎漠中的大营时天色已渐入昏暗。
营中正紧锣密鼓的收拾着“残局”,可见那场黑沙暴的破坏力不容小觑,风帷旗杆足足被折断了五根,压垮了一旁的粮草营帐,陆以蘅不想做什么“养尊处优”的小将领,忙不迭跃身下马去帮衬收拾搭建,龙标副将这一路倒是对陆小姑娘刮目相看,说着既然明早就要出发,定要亲自为“小将军”挑选数千精锐同赴武怀门。
两人侃侃而谈倒是兴奋的很。
只是阳大将军刚入了方正大营,就有个小兵卒飞奔而来速递军情,阳可山一目十行,眉头紧蹙,显然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苏一粥那部?”凤明邪不需要多问,瞧着阳可山的脸色就明白七八分,东亭替这王侯掸去尘袍沙土,凤明邪就着长榻懒懒一躺。
“裕海总督发来了急报,要求陆贺年火速归城不得有误,他得与苏一粥分道扬镳了。”阳可山的口吻里无限失落,陆贺年被偷偷来永兆时他打心眼里高兴过,老战友终于能携手对敌一雪前耻,可在这紧要关头,裕海总督偏又将人撤掉了回去,“姓刘的在搞什么贵!”阳可山暴脾气咒骂,就是那总督大人刘将军。
“定是盛京施压了。”凤明邪颔首,掌中斟酌着刚送进来沏好的热茶,“陆佬在永兆和松胭大动干戈自然叫不少人得到了风信,他是罪臣,本不能轻易出裕海,刘将军再不将人唤回去,怕是他自个儿的脑袋得掉。”
“可惜!”阳可山锤拳惋惜,陆贺年十年风霜戍边塞,谁不盼着能够与那北戎兵戎相见于阵前冲锋,却求而不得——
盛京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君臣规矩,总冷了边疆将士满腔热血。
呸。
阳可山一卷衣袍大咧咧地在凤明邪面前也忍不住要唾骂。
“老子可不就是看不惯……”大男人咋咋呼呼地一抬眼就看到那金贵男人身体微微一倾,“哐当”,抓在手中的茶盏碎裂在地,凤明邪指尖啪地捏紧了桌缘,霎时从嗓子里呕出血渍,从那试图遮掩的指缝里滴落。
“王爷!”阳可山与东亭惊诧地异口同声。
“无妨……只是旧疾复发,无需担心。”凤明邪的虚弱显而易见,他抓着桌沿的指骨发白,足见隐忍许久。
阳可山骇然之下懊恼不已,他怎么没有发现小王爷一路上的异常:“是不是、是不是那个什么蛇毒,不行,末将马上就去请军医!”险些把陆以蘅千叮咛万嘱咐的事给抛之脑后了。
“站住,”凤明邪急急将他喝停,五彩雀羽的绣花染上斑驳殷红血渍,男人缓缓的几近慢条斯理的擦去唇边血色,仿佛这样的情况他已经历数次,“本王说了无妨,休憩片刻便好,东亭。”男人气喘吁吁使了个眼色。
东亭似已回过神来镇定许多,他忙将阳可山推拒到营帐外:“阳将军,方便准备些许干净的清水,再许王爷一室僻静即可。”喜欢贵女楹门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贵女楹门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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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