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世盗名。”陆以蘅歪歪嘴角恨不能将顾卿洵现在的“嘴脸”都曝光在大众面前,喂,瞧瞧你们眼底里的翩翩浊师世佳公子,实际上端着什么恶趣味。
话那么说着,眼底里还绽着笑意,心头宽予释怀还有点儿欣喜,她视花奴如同妹妹,一路从南屏带至盛京,在未知前路的腥风血雨和暗潮汹涌中,花奴为她哭、为她笑始终不离不弃,如今多了一个对小丫头关怀备至的人,她替花奴觉得高兴。
“你可要提醒你家那小子,若是惹着小花奴了,第一个不放过他的,可是我陆以蘅。”她挥了挥拳头,故作凶悍道,对,陆家姑娘脾气不好,就是喜欢护短,尤其是自家女眷。
顾卿洵捏着筷子哭笑不得:“第一个饶不过他的,是我。”花奴那小丫头怪灵巧可人的,青稞是个傻小子,别说辜负了花奴的情义,那就是稍稍把小丫头惹伤心了,顾卿洵也饶不得他。
噗,陆以蘅失笑,青稞以后的日子似乎可以预见的难过。
“别吓唬他,偏隅数月,魏国公府还需要仰仗顾家药庐的照料。”这是实话,张怜的病况若不是有顾卿洵,这半年多来不会好的如此快,对顾家,陆以蘅从来抱着感恩之情。
“力所能及,义不容辞。”似乎还是那样的老话,在照顾亲朋好友上,顾卿洵不推诿。
夜幕四合,陆以蘅帮着将碗筷都收拾妥当,顾卿洵吩咐着青稞备马,灯火渐明,将院里的草药收拢拾掇,陆以蘅瞧着顾卿洵正邀她上马车。
“去哪儿?”她怎么觉着这家伙也开始神神秘秘起来。
“你从来不会去的地方。”顾卿洵敲了敲马车,车夫会意的掉转了马头。
时疫过后的盛京城恢复了往日的热闹,火树银花不夜天,只有身处热闹繁华的街市看万家灯火的欢腾才能感同身受。
陆以蘅掀开车帘,瞳底里映照出的是千灯辉映,只是再也见不着那高耸的玉砌云楼。
“可惜了阅华斋。”她忍不住感慨。
顾卿洵还觉得奇怪:“你会惋惜一座银楼赌坊?”陆以蘅不最是痛恨败家子在里头一掷千金的模样。
“岳池是个好姑娘。”陆以蘅叹了口气,阅华斋只是一座阁楼,并没有什么值得人喜欢怀念的,可里头的人事不一样,偶尔路过这街坊的拐角,她还能记得岳池倚楼笑看的风情万种,而东亭那个木头就站在花树旁不冷不热的看,他在看谁,自然是在看那个不敢搭讪又不敢表露心迹的姑娘。
陆以蘅没有说,她会想起第一次闯进这赌坊时,黑猫在自己的手背上狠狠的抓过伤痕,铜雀金珠就落在了一个混账王八蛋的手里,那男人的眉目里有着轻曼慵懒,有着锦绣山河,昭彰明灿、灼灼艳情。
她不是喜欢阅华斋,而是,想起了旧人旧事和,旧情。
居然变得伤春悲秋起来,陆以蘅忙甩甩头撇去。
“她是小王爷的身边人。”顾卿洵低垂眼眸轻道。
“你也瞧出来了?”陆以蘅倒不奇怪,岳池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花娘,那是凤阳城一早送来盛京城的“探子”。
顾卿洵不着痕迹的点头:“岳池十年前就已经名声鹊起,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花信年华的姑娘却掌着阅华斋这么大的赌坊,若说背后没有钱财势力那是万般不信,直到晋王,放了一把火。”顾卿洵是个明白人,而凤明邪更不喜欢遮遮掩掩,他将岳池接进了宫里,那不是在明摆着告诉晋王,他招惹了什么,“小王爷丢着内苑行宫不住偏喜欢在酒池肉林里潇洒快活,你以为他真是那等放浪狂徒不成。”
“看来只有我一人眼拙。”陆以蘅努努嘴,一度将凤小王爷看成是不学无术的放浪子弟。
她松了身倚在一旁,在顾卿洵面前好似不用紧张不用伪装也不需要考虑话头是否应当说。
耳边皆是周围的调笑声,东边戏曲突响,杂耍的班子也吆喝起来了,沿街的小贩没被比下去,衣帽扇帐,盆景花卉,糕点蜜饯,时令果品,真是应有尽有。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大概就是这么说的。
街市重归熙熙攘攘,明灯映照长河绿柳,少女们和着心意临水照花,少年在树后翘首张望好似这入秋时节却更添了几分春意盎然,金桂带着满街芬香洒落在盛京城。
城中庙宇的香火似都旺盛了起来,有人求佛,有人拜神,有人为逝去的亲人悼念,有人期盼着新的气象与心愿。
从车水马龙的流市到清净的竺法寺。
竺法寺不能说萧条,因为地处偏僻,所以也难得的落了个安净。
陆以蘅眨着眼算是明白过来什么是“她从来不会去的地方”,可不就是这求神拜佛之地。
顾卿洵老老实实的合掌默念,好一副虔诚的信徒模样,她只觉得好奇,平日里看顾先生不像什么善男信女,俗话说的好,遇事求己不求人,更何况他这执掌“生死大权”的医者,岂会看着病人去求菩萨保佑。
身边笑吟吟的经过几个抽签姑娘,咬着唇角红着脸,除了为家人的安康,还有对自己的福照,祈的姻缘又究竟是好是坏?
顾卿洵没说话,他眉宇舒展步到庙门,摇晃的签筒中“喀”的掉落那注定的竹签,俯身捡签还没等看清字迹,竹签就被人抽走,那风动带着一些夏夜蔓草的香意,他看到陆以蘅晃着青竹签。
“顾先生原来还信这些道黄之说。”她有那么点恶意的玩闹。
“聊胜于无。”顾卿洵向来好说话,任由你怎么闹腾他都温温柔柔的,“经过这次突发时疫太医院让吏目列了单子提交六部督造库房储药以备不时之需,自然也需要向全国征购采购药材,杏林老先生请我与他一并负责,半个月后,就该启程去槐阳了。”
哎?
陆以蘅一愣,她没想到顾卿洵今天言笑晏晏的,原来心底里还藏了这么件事,此去采办药材征用怕也不止一两个月。
她正要张口,顾卿洵伸手拂去陆以蘅发髻上的落花,是两三点星桂,香气盎然:“你我怕是相隔万里难以照应,偏隅之行凶险异常,是我力所不能及,只好当一回信徒做一回善事。”他说着自个儿也笑了起来,临时抱佛脚嘛。
陆以蘅要西行剿匪,而他很快要随杏林先生南下采药,只能求菩萨慈航普度行个方便。
“唯愿你,平安归来、功成名就。”
顾卿洵不是什么文人才子会长篇大论惊才绝艳,可是话中的温柔相待真心实意实在难得,男人屈膝跪在蒲团上的神情认真到虔诚,叫陆以蘅心头微微有些泛酸,这初秋的凉薄反而化成了躁动,烫到了血脉骨子里的动容,自己何德何能竟有如此深厚至交。
男人从袖中取出一小壶酒,陆以蘅诧异他何时藏了这么个小宝贝,顾卿洵打开封口便要迎风倾倒却被陆以蘅一把扼住,那小姑娘动作很快已经从他手中抢下了酒壶封上。
“这么好的酒可别浪费了,”她轻轻嗅了嗅,即椒酒,椒性芬香又堪为药,是顾卿洵这般人会偷偷藏起来的,陆以蘅心下一笑蹲身轻轻刨开庙门墙垣边的松土将酒壶埋了下去,“待偏隅事了,南下回京,我定与顾先生秉烛夜谈一醉方休。”
这般才算是承诺和誓言,你我虽相隔千里,可心有牵挂,待回京之日亲朋相聚才是良辰美景、大好时光。
顾卿洵哈哈大笑:“好。”
原本式微的离情顿成了期待相逢的畅意,寡枝白梅边的院墙因为年久失修而坍塌了一半,露出了墙里种着的一棵因福树,而刚才那些求签的小姑娘们正在将手中的黄纸嵌入树下的小木牌。
陆以蘅知道这种福荫的事还是因着前两年花奴告诉她的——点上一支香烛,将卦解嵌入木铭封闭,再将这木铭上系着的小红绳改系到因福树上,那么古树就会庇护你所愿心想事成。
真是……无稽之谈。
可你瞧着她们脸上溢满的欢欣又忍不住想要让这千百心愿念念所成,陆以蘅发愣。
“怎么,想做个小姑娘了?”顾卿洵揶揄,陆以蘅可没半点儿小家碧玉的模样,从来在校武场里跟大老爷们滚成一团,泰山崩于前而临危不乱,朝堂之上不让须眉,深宫内苑还怼着小公主直上硬脾气,有时候顾卿洵都为她捏一把汗。
这刺猬走起了钢丝还有条不紊的,尤其是,博得了几分青眼。
比如那位眼高于顶的秦徵大人,比如那位百无禁忌的凤小王爷,他的沉思被陆以蘅轻轻拉扯着臂弯打断,定睛一瞧冷俊不禁。
她正学着那几个小姑娘点烛火,只是接下木铭才发现,这因福树底下的树枝上密密麻麻都是红绳,若想寻个好位置系,自己还没那本事,陆以蘅皱皱眉,红绳就被顾卿洵抢去了,男人伸手轻而易举的够到了自己无法企及的高度。喜欢贵女楹门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贵女楹门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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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