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催雪

    省试三日罢,半月后方放榜。这十多天既折磨阅卷官,更考验贡生的心理承受能力。等待,总是最难熬的。
    整个王家的气氛都较为低沉,便连仆从走路都放慢了脚步。这种低落的情绪皆因那道策问题起,为长者讳,这样的题能答的好才怪。王旁几个都是避而不谈“祖宗不足法”,东拉西扯的说了些闲篇,跑题是自然的,就看考官们会不会手下留情高抬贵手了,毕竟头三场大家伙都自觉考的不错,若因这一场而罢卷太过可惜。
    王棣并没有说“正气歌”一事,只语焉不详地说没考好。余者心下戚戚,也未深问。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自科举改革以来,论、策占比重极大,殿试更是只考一道策问题,这最后一场考砸了,影响巨大,大抵是无法过关的。
    都是那“殿前虎”使阴招,针对的就是不让新党人士的子弟。
    也对,屁股决定脑袋,他刘安世乃是朔党中坚,与刘挚、王岩叟及刘安等人完全赞同并支持司马光的主张,一意孤行地废罢新法,复行旧法,并排斥打击变法派官僚。为减少废罢新法的阻力,他们甚至不放过持不同政见的守旧派官僚,刘安世就曾数次上疏,弹劾范纯十二、王存、李常、盛陶等人。
    “洛党”首领程颐于元祐元年以“布衣之士”为司马光、吕公著引荐入朝,后以崇政殿说书之职充任幼帝赵煦的老师,他以“师道”自居,向赵煦传授儒家正统思想,且又以“正色”训诫,主张一切复行“古礼”。司马光病故,他甚至反对朝臣于朝贺大赦之时,去吊唁司马光。他的此番言论惹起朝臣的不满,斥之为迂腐之论。苏轼更以他不近人情,所行非孔夫子之礼而屡加讥讽。朱光庭、贾易等人借口苏轼在策问中提出效法“神考之励精”而使官吏偷惰不振,效法“神考之励精”而使官吏们流于苛刻,而攻击苏轼讥讽仁宗赵祯不如汉文帝刘恒,神宗赵顼不如汉宣帝刘询,认为朝廷应以此追其罪责。苏轼同党吕陶、监察御史上官均遂反唇相讥,上疏论列朱光庭为程颐宣泄私忿,“议者皆谓轼尝戏薄程颐,光庭乃其门人,故为报怨。夫欲加轼罪,何所不可,必指其策问以为讥谤”。程颐与苏轼自此势不两立,两党间积怨日深。对此,无所偏倚的范纯仁也觉得朱光庭的上疏言辞过于偏激。但身为朔党的王岩叟却公开偏袒程颐,这更激化了两党间的矛盾。
    洛党与蜀党的争斗,其结果两败俱伤。元祐四年,苏轼辞官出朝,改任知杭州,程颐也被免去崇政殿说书一职,改充权同管勾西京国子监,而刘挚的朔党却“渔翁得利”从此独揽朝政。
    是年,受谪贬而居住于安州的前任宰相蔡确作《东盖亭诗》十章,梁焘、刘安世将诗滥加引申评论,竟指责其讥汕宣仁太后高后,更诬陷道:“方今忠于确(蔡确)者,多于忠朝廷之士;敢为奸言者,多于敢正论之人;以此见确之气焰凶赫,根株牵连,贼化害政,为患滋大。”高太后遂将蔡确自殿文殿学士贬为光禄卿,不久再贬为英州别驾,安置新州。御史中丞李常、侍御史盛陶也因未纠察蔡确而被改官。范纯仁为此而劝谏高太后:“圣朝宜务宽厚,不可以语言文字之间,暖昧不明之过,诛窜大臣。今举动宜与将来为法,此事甚不可开端也。且以重刑除恶,如以猛药治病,其过也,不能无损也。”继而又与尚书左丞王存一同劝谏赵煦,退出后再度上疏,力陈不应治罪蔡确之由。然而范纯仁的力谏终未奏效,相反吴安诗、刘安世却交章攻击他为蔡确之党,范纯仁遂力请免官辞职。次年,即罢去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出任知颍昌府。
    就在本月初,以刘挚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龙图阁待制王岩叟签书枢密院事。
    朔党声势如日中天,一时无两。
    神宗元丰五年开始推行官制改革,主要有两方面:一是撤销了中书门下,重新恢复了唐初的三生制度,设置了尚书令、中书令和门下侍中三个三高官官。不过虽然框架和唐朝时期相同,但实际上已经发生了质的改变,宋朝的三省更像是虚职,且从不授人。二是仿照唐制,以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代行侍中职权;以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代行中书令的职权。此次改革后,上书左右仆射实际上便成为宰相,同时也取消掉了参知政事,改为增设门下侍郎、中书侍郎、尚书左丞、尚书右丞四位副宰相。元祐朝已有司马光、文彦博、王珪、蔡确、韩缜、吕公著、吕大防、范纯仁、刘挚等九位丞相。
    而枢密院长官有时为知枢密院事,简称知院。副职有知枢密院事、同知枢密院事、枢密副使、签书枢密院事、中签书枢密院事等。为了防范和限制,此时一般用文官来执掌知枢密院事,这促使宰相的权力超过枢密使。但总的来说,宰相和枢密使之间,自然是平级关系。
    不过,在大宋历史上,却存在宰相兼任枢密使的情况,比如寇准等大臣,这说明在大宋皇帝心目中,宰相的地位要相对较高。
    说起这位刘相公,虽是朔党党魁,但与王家却颇有渊源。
    嘉佑四年,三十岁的刘挚中进士甲科,同年五月任冀州南宫令。后任江陵观察推官。熙宁三年,四十一岁,四月由宰相韩琦推荐为馆阁校勘,升迁为著作郎。
    当时王安石刚开始执掌政权,对刘挚非常器重,提拔刘挚为检正中书礼房公事,之后又被提升为监察御史里行。
    但在熙宁五年,刘挚,因对新法持不同意见(他主张渐变,反对暴变,他认为新法推行太快,民众不能迅速适应),被贬为衡州监管盐仓,遭贬后回郓州迁移祖坟。
    元丰六年,春,刘挚任右司郎中。四月被罢官归乡里。元丰七年,七月出知滑州。
    元丰八年,三月神宗病故,赵煦即位,高太后垂帘听政。四月刘挚自滑州诏为吏部郎中。六月由丞相司马光上疏进为秘书少监,不久再进为侍御史。元祐元年,二月擢升御使中丞。
    司马光死后,程颐、苏轼、刘挚三党抗衡,朔党取胜。十一月进位中大夫,尚书右丞。
    元祐二年,五月升为尚书左丞。元祐三年,四月升为中书侍郎。元祐四年,兼任门下侍郎。
    今年二月任太中大夫兼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一年一迁,入元祐朝以来,刘挚可谓是春风得意,位极人臣。
    朔党亦全面执掌朝政,权势盖过洛党、蜀党多矣。
    相较于相对温和的洛、蜀二党,朔党压制、打击新党更为不遗余力。也正因如此,包括王家人在内的新党一脉贡生尽是愁眉难展,皆以为今科过关无望。
    这与刘挚、王岩叟、刘安世个人无关,而是关系所坚持的政治理念。很简单的道理,在其位某其政,再有远大的政治抱负,也唯有到达一定的高度方能施展。这期间的政治斗争只是为了可以按照自己设定的施政路线前行,与私人恩怨还真的没太大关系。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出身是无法改变的,像王棣这等贡生,注定要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除非你改弦易辙。
    但是百善孝为先,儒家思想强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强调尊老爱幼。孝是自古以来道德准则一个重要方面,其得到历代朝代的提倡。在官方的宣扬中,这是人伦里最重要最优先的一条。
    延伸开来说,孝意味着下从上,再延伸为卑从尊,再延伸为弱从强,至此封建等级制度就获得了道德上的制高点,对于封建君主的统治,有着莫大的好处——如果别人要造反,首先就是以下犯上,是谋逆,是大不敬。
    更为重要的是,皇权和宗族权(家族)是非常类似的结构,宗族又是封建社会里最强力的基层细胞,孝是维护这两种权力结构的核心,所以得到一力弘扬也就不足怪了。
    作为儒学门人,若是在“孝”上都无法令人信服甚至大逆不道,谁敢用你为官?百姓又怎会服从你的管治?
    至于王旉、王楠此类贡生,即便是王安礼一脉,也没法划清界限乃至于大义灭亲,攻击指责长辈亦为大不敬。
    刘安世耍了手阴招,一石激起千层浪,在士林引发轩然大波,除却朔党中人保持缄默外,洛党、蜀党及新党“残余”群起而攻之,大抵是叱责其为一党之私而坏朝廷抡才之道,其心可诛。
    御史台更是闻风而动,监察御史杨畏五日内连上三道奏折弹劾刘安世,叱其“尸位素餐”、“以权谋私”、“心存不轨而坏国之重典”等等。御史中丞郑雍虽未上奏折,却也默许诸御史弹劾刘安世之举,这便代表了他的立场。
    刘安世一时间成了众矢之的,被百般攻讦弹劾。当然,他正处于锁院中,外界诸事尽皆不晓,倒是落了个清净。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大宋河山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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