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约战吗?
王棣默默的想着,太不公平了。
的确不公平,对方虽然是词坛大拿,但他有自此时往后的“词库”,要说上元词吧,有那么一首绝对吊打其他任何一首上元词。
他交给聂胜琼两首词,自然是选了震烁古今的名篇佳作,只要她不出现太大的失误,大概率能夺魁。
正月十五日,上元节。
中国古俗中,上元节(天官节)﹑中元节(地官节、盂兰盆节)﹑下元节(水官节)合称三元。
元宵,原意为“上元节的晚上”,因正月十五“上元节”主要活动是晚上的吃汤圆赏月,后来节日名称演化为“元宵节”。元宵之夜,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们赏灯,猜灯谜,吃元宵,将从除夕开始延续的庆祝活动推向又一个高潮,成为世代相沿的习俗。元宵在早期节庆形成过程之时,只称正月十五日、正月半或月望,隋以后称元夕或元夜。
元佑五年上元节的金陵城份外热闹,十里秦淮河商贩游人摩肩接踵,灯船画舫挤满河道,千奇百怪的花灯绚丽多彩,将整座城市妆点的如梦似幻般瑰丽壮观。
若是从天空俯瞰拍摄,但见人头攒动,杂乱无章;河道两岸布满了摊位,货摊上摆有刀、剪、杂货。河面上横跨着数十座大小不一的桥,将整座城串联畅通;桥头处有卖茶水的,有卖花的,有看相算命的。许多游客凭着桥侧的栏杆,或指指点点,或在观看河中往来的船只。
将镜头徐徐拉开,楼台、屋宇、舟车、市肆、桥梁、街道、城郭……一览无遗。而秦淮河十里长街上灯光辉煌,人声鼎沸。各式各样的彩灯造型优美,装饰考究,做工精细,让人眼花缭乱,美不胜收。从空中望去,那一盏盏花灯就像是夜空中的星星,缀点出一幅盛世画卷。
这时节,昔日高门大族云集之处的乌衣巷、朱雀街、桃叶渡等也与民同乐,彩灯高悬,炮竹轰鸣。
最热闹的当然是夫子庙这一片区域。
浆声灯影连十里,歌女花船戏浊波。
夜幕下的“寒烟阁”比以往任何一天都热闹几分。
这等高大上的楼子原本就是销金窟,今儿个又是上元节花魁大会的主赛场,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饶是最低消费翻了几番,也是一票难求。
没有门路进楼的人只好退而求其次,在楼前河中泊着的灯船呼朋唤友,好第一时间得晓消息。这不仅是附庸风雅,还关系到钱袋子——花榜揭晓,尘埃落定之时,买扑者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赚的盆满钵满,自然有人输的捶胸顿足。
“今次花魁之比一波三折,早前以为聂胜琼胜算大些,昨日她已处于落后之势,隔了一夜又冲到赔率榜首,当真是一日一变,倒是扑朔迷离了。”
“原本,聂大家才艺双绝,若无外力介入,她九成能夺魁。不过,周美成和秦淮海悍然出手、横插一杠,聂大家不敌这二人,也是情理之中。但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啧啧,这样的词作抛将出来,便是二位词宗也力有不逮啊。”
“这样的词……可遇不可得也,某是望尘莫及的。只是,这王棣早年虽有‘半山小神童’之誉,但依某看来,怕还是因其祖父之故多些。自王相公仙逝,王三郎不就销声匿迹了嘛。时隔经年,重新站在世人面前,轻飘飘的甩出这么一首必定留传千古的词作来,这其中……或另有别情也是有可能的……”
“正是,想这王三郎过了年才十六岁,怎写得出这等文字来?据闻他是读书有感而作,这样的理由……除非他是天才。”
“天才嘛……倒有可能,不过,一个弱冠少年能有此等文字功力……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用妖孽形容也不过分……也有人说,上元节唱七夕词是落了下乘,这才是天大的笑话。明显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嘛,某不屑为之。”
“有趣的是,清真居士是‘词中老杜’,淮海先生也被尊为‘婉约派一代词宗’,昨日让那阙《鹊桥仙》杀了个措手不及……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虽说自古文章无定式,同样两篇文章各有千秋,难以取舍之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若是《鹊桥仙》这等词,便是周、秦二人也不敢说轻易能压之一头。”
“Ⅹ兄所言正是。不过,昨日王棣是偷袭,难免有趁人不备、胜之不武之嫌。周、秦二位一旦有所准备,潜下心来与王棣正面对决,怕王三郎是难以招架的。”
“若如此大妙,至少我等能见到绝妙好词问世,某倒是希望王棣给二位前辈施加的压力再大些。你我也算是坐收渔翁之利了。”
“X兄这比喻……倒是太恰当不过了……我等拭目以待吧。”
这种谈话自然是文人士子之间的议论,显而易见的是,王棣为聂胜琼站台,正面与二位词坛大家一比高下,在大部分看来是自不量力之举。可以预见的是,此次花魁大会,聂胜琼想凭借王棣的词作夺魁,不啻于痴人说梦。
虽然不少人为聂胜琼婉惜,但也不会和钱作对,就便是各大扑场、赌坊将聂胜琼夺魁的赔率升到了一赔五,仍是没多少人下注。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王棣。
他问宗沐:“木头,想不想赚点零用钱?”
宗沐:“?”
王棣:“你身上有多少钱?”
宗沐七摸八掏了一番:“三两银子,八百钱。”
王棣:“去买聂胜琼赢。”
宗沐:“啊,买多少?”
王棣:“你想赢多少?”
同样的对话与王桐等人重复了数次,众人虽然将信将疑,但还真的都去买聂胜琼夺魁。宗沐对钱财之事没怎么放在心上,可有可无的将兜里所有的钱都拿去下了注。
出手最狠的居然是王末,她拿出足足五百两银子按照王棣的嘱咐分几家扑场下注,妥妥的小富婆啊。
王家在宦途经营多年,虽说积攒了偌大家业,但这么一个大家族,开销用度也不是小数目,平日里一般后辈的零用钱并不多,低调的王末竟然不显山露水的存了这么一大笔私房钱,实在让王棣刮目相看。他甚至怀疑这五百两并非王末的全部家当,很有守财奴本色,却又有大魄力,也算是异类了。
盛会最后一日,“寒烟阁”座无虚席,比赛到了这会儿,十六位参赛者囊括了本行业的翘楚,自也会使出浑身解数、拿出最佳状态全力一搏,若是能跻身一甲,身价上涨数倍是必然的。这个行当啊,吃的是青春饭,匆匆数年也便人老珠黄了,更新代谢太快,想让往后余生活的舒心些,一定要抓住每一个机会。
戌时正,一人手持竹竿拂尘登上舞台,口齿伶俐的说了一大通致辞,大抵是一些赞颂言语。尔后,他又介绍了到场嘉宾,皆是些非富即贵的大人物,江宁知府王安礼、通判李节等地方官及乡绅豪门还有如周邦彦、秦观这等既有才名又有官身的外乡客人,每报一个名字便停上一停,以便大家鼓掌。
节目主持人古已有之,彼时的演艺活动中的节目主持人有一个十分有趣的名字——“竹竿子”,那是因为他们在主持节目时手里拿着一支“竹竿拂尘”。
“竹竿子”多由教坊内的“参军”担任。一个节目将上场,先由“竹竿子”上前致语,“勾”出节目,相当于今天的报幕。表演结束时,“竹竿子”还要再上台,念七言诗一首,然后就以“歌舞既阑,相将好去”之类的话语送别观众。
也有不用“竹竿子”的,由演员自己来报幕,叫做“自勾”。“竹竿子”有时也可根据需要作变通,不拿“竹竿拂尘”,而拿其它东西主持节目。如百戏表演是露天场地演出,而且率先登场的又是声势浩大的锣鼓表演,故而“竹竿子”便摇鼓上台致语。
这名“竹竿子”引曲释疑、诙谐幽默,言语间雅而不淡、笑而不脏,极善于调动气氛,在这种场面挥洒自如,且面面俱到,显然是个中能手。
某间雅室内,王未吐了吐舌头:“祖父在天字一号房呢,怪不得聂姐姐安排咱们在这。”
聂胜琼出手阔绰,去半山园时从未空手,王未姊妹很是收了些名贵的胭脂水粉,对聂胜琼颇有好感,唤声“姐姐”倒也没有什么。
虽然历届江宁知府都与青楼中的异类、以素雅如菊著称的“寒烟阁”有干联,但元宵夜江宁府衙及江宁、上元二县长官齐聚于斯还是头一遭。另外,周美成及秦少游公然露面,亦为本届花魁大会增色不少。
多年后,元佑五年的金陵品花会势必仍是世人津津乐道的美谈。
事实上,决赛日的竞演从一开始便高潮迭起。到了这最后一场,参赛者自是不吝卖力演出,耗费心思多时,只看今朝。
事后,与会者皆言,适逢其会,尽享视听盛宴,可铭记终生也。喜欢大宋河山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大宋河山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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