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大陆以南一座充满着死亡气息的山中,一个满脸疲惫的中年男子正盘坐于冰冷的赤地上,以一种有序的节奏吸纳灵气。
他似乎是在冥想,也许只是累了,单纯通过这种方式来调节自我,达到一个休息的目的罢了。
在这位男子的身旁,站着一个满头青发的青年,他静静矗立着,恭敬而不失礼仪,给人的第一印象也不过乖巧二字而已,似乎是个懂礼节的孩子。
“风岚师傅为何这么着急喊我过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弟子的吗,弟子定当竭力完成,不负师傅的期望”
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行完礼节的青年男子边大口踹吸,边开口道。
显然他赶来的十分匆忙,连一丝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以至于不受控制的气踹着,心神俱疲。
“咳,咳,风陌啊,这次为师叫你来,是希望你能替为师下山去辅佐一个人,一个有机会改变整个人族命运的人,一个对为师来说十分重要的人。
在不久后,他将遇到生命里的第一次命劫,受烈焰焚心,寒冰刺骨之痛,而你,便是他躲过这一劫的关键。”
剧烈的咳嗽了数声,盘坐于地的风岚这才缓缓睁开了浑浊的眼睛,极其吃力的开口道,每个字都显得无比沉重,都感觉在耗费其为数不多的生命力,让这个老态龙钟的人离死寂更近了。
“咳!咳!噗!”
还没待风陌回应什么,风岚突然再次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每一声都是那般剧烈,都让人感觉他会把肺给咳出来。
如此咳嗦间,他再无法抑制心底的那种冲动,当即手捂胸口,猛地吐了一口鲜血,将赤红的土地染的更红,如同艳阳笼罩下的一切。
“风岚师傅,你怎么了,你在咳血,咳了好多血,让弟子来替师傅调息一下吧,御风剑法定能将这种情况稳定住的。”
见到这一幕,站在一旁的风陌急忙冲近风岚身边,将手放到风岚那饱经岁月蚕食的后背上,疯狂调动着体内剑气,毫无保留的输入其中。
淡青色剑气顺着风陌的手臂渐渐流入风岚体内,慈润着风岚破碎的身体,修复着那已经被岁月蚕食着满是伤痕的皮肤,让其再度散发出一种久违的气息,新的气息。
“别再为为师输剑气了,风陌,没用的,为师的身体自己很了解,也自然明白这副破碎的身躯已经不行了,撑不住了。
风陌,记住,这是为师一生的劫,也是为师一生的解脱,逃不掉的,除非你力可通天,尚有一线生机。”
对着身后的风陌摇了摇头,风岚再次沉沉闭上了浑浊的眼,一脸疲惫的开口道。
可语气里,充斥的却尽是淡然,丝毫没有面对死亡的恐惧,丝毫没有因为即将陨落的不甘。
万年的守护已让这个强大的人心力憔悴了,已经磨灭了上天赐予他应有的光阴。磨灭了那颗曾经百战不死的初心。
如今,风岚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已无力回天,风陌为自己做的一切,不过是白白消耗剑气罢了,说白了就是徒劳无功。
“风岚师傅,怎么会这样,一定又办法能治好你的,阿陌不想你死,你是阿陌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阿陌不能没有你,若是连你都走了,阿陌该如何是好啊!”
紧紧握住风岚那双渐渐冰冷的手,硕大的眼泪从风陌澄青的眼中滚滚掉落,他哀求道,哭喊道,一幕幕与师傅在一起的回忆突然涌上了脑海,仿佛昨日发生之事,重现在了眼前。
那是风陌五岁那年,也是他还被称为秋陌的那年,一场百年难遇的大旱在被称为“星辰变”的天地异象出现后席卷了大陆以南。
那段时间里,天不泽雨,地涸成漠,人人自危,甚至有不少地方都出现了杀人饮血,饮鸩止渴的可怕情况。
正当所有人都因为干旱而不择目的去抢夺水源时,被当地人们称为恶魔的蛮族,那个将冥族之人供奉为神明,以武力征服部落,逐渐形成国度的蛮夷种族里的不少难民纷纷选择了北撤。
这些残暴的难民自最南处北迁,所过之处,见村屠村,见人戮人。
没有生灵能够逃离的了他们手中的大刃,没有人能躲避他们留下的锋刃。
沿途屠尽数十个村庄后,恶魔的爪牙终于踏进了秋陌所在的那个村,无数体型魁梧,身着简陋,背着大刀的男人在那时涌进了这个在极度缺水中苦苦挣扎的村子,挥动着屠刀,进行着无情的杀戮。
一时间,血涌成河,全村上下,数百人口,尽遭屠戮,无一幸免,唯有被父母塞入房间角落木桶里的秋陌幸免于难。
可他清楚的听到,父亲的哀嚎,母亲的惨叫,恶魔的狂笑,以及刀刃斩断脖子喷涌鲜血的声响与那些完全无法理解的蛮族语言。
时间过了很久,那种在村中各处遍布的哀嚎这才伴随着蛮族人的离去渐渐平息下来,使得喧闹的存在变得极其死寂。
见此,秋陌却迟迟不敢出来,他知道村子里的人应该都死了,可他害怕那些吃人的怪物会再回来,回来将自己一同杀死。
饥饿,寒冷,孤单,尸臭如同四把鞭子,无时无刻在抽打着这个无助的孩子,让其在最深的宁静里走向发狂的边缘,不堪忍受。
终于,在蛮族离去的第三日,几乎已经饿到昏厥的秋陌终于下定了决心,当即从木桶中爬了出来,整个过程很是艰难。
可当爬出来后的第一眼,映入秋陌眼帘的却是一个个冰冷的尸体,那般寒冷,那般可怖,那般鲜红。
他看见了什么,他看见了倒在面前的父亲,看见衣服被撕成碎片,瞳孔中散发着绝望的母亲,看到许多已经不成人形的村民,看到了毁于一夕之间的村子,看到了血色如红的赤地,没有生灵的故园。
故乡在哀嚎,往昔在咆哮。
这一切的一切,让这个只有五岁孩子的内心瞬间就崩塌了。
只见秋陌凝视着那些横躺在地上的尸体,呆若木鸡,仿佛失去了意识般,仿佛死去了一样。
在下意识的控制下,他颤颤巍巍的朝着那个村子最中间的大缸走去,揭开那层密封的纱布,伸出了舌头,饮下那些尚未凝固的鲜血,来维持着最后的生机。
随着干涸的舌头吸食着已然有些变质的血液,一种微弱的生机回到了这副已经快要死去的身体各处。
秋陌知道,那些血是残暴的蛮族人为了之后回归准备的东西,是平日里自己所熟悉之人身上所流下来的东西。
可就算知道了一切,就算知道口中之物有多么的罪恶,他却依旧只能无奈的喝着,被迫喝着。
不喝,便会一切,一切便会终结,什么都不会留下。
喝完轻变质的血液后,处于混乱意识里的秋陌如机械般木然的重新密封这缸液体,那唯一赖以生存的东西。
很难想象这个五岁的孩子为何会有如此巨大的力量,能搬动蛮族人密封血缸的缸顶,可他就是做到了。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久,秋陌的身体也因无法得到充分的营养补充而渐渐消瘦下去,满是血液的血缸更是逐渐干涸,即将见底。
轰隆隆!轰隆隆!
直到那一日的来临,一阵惊雷从寂静的天空中一闪而过,带着无比洪亮的巨响,将已经陷入绝地的秋陌给打醒了,让脆弱的意识再次回归虚弱的身体,让心灵死去的孩子得以重生。
不解的看向周围,秋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只是在他模糊的看见,赤红的天渐渐暗了下来,乌云从四处涌起,遮蔽着湛蓝的一切,狂涌的风从脸庞上拂过,吹动着虚弱的意识。
他知道,天要下雨了,持续了数个月的干旱要结束了,黎明的曙光终于要划破黑夜的枷锁,再次来到这片灰色的土地。
蹦!蹦!蹦!
洪亮的惊雷只是一切的开端,在惊雷过后,一阵火红之色的人影从北方不顾一切的向南方逃串,犹如赤潮,煞是壮观,如此迷人。
定睛一看,秋陌发现那般赤潮竟是由残暴的蛮族人组成的,是在出人意外。
可这些人的眼里,却是布满了恐惧之色,极其浓烈,几乎实质化。
曾经不可一世的蛮族,终于因为某样东西的出现,颤抖了,害怕了,从凶猛的猎手,变成了软弱的猎物。
当无数蛮族人从秋陌身边跑过时,这个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的孩子不知哪来的勇气,从地上捡起了一把插在父母枯骨上的长剑,一剑刺向其中一人。
因为几天已经没吃东西,再加上只有五岁,个子矮,力量不足的原因,秋陌这一剑只在那个蛮族人的腿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痕,几乎可以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可一旦受到攻击,就连最普通一个人都会下意识行反抗,跟别说被攻击的是一个嗜血如命的蛮族人,而攻击者只是一个五岁孩子。
但惊人的一幕发生了,这个被剑划伤的蛮族人不仅没有攻击秋陌,反而双手抱头,加快了逃串的速度,以更快的速度冲到了人群前方。
对此,秋陌感到了深深的不解,可他并不打算停下手上的动作,反而愈发疯狂了起来。
可不管这样的情况发生了多少次,结果却是大同小异,以至于连秋陌自己都不知道砍伤了多少个蛮族人,看到了多少流下的鲜血。
直到那个男子的到来,才令一切发生了改变。喜欢问天纪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问天纪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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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