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师傅想让你去,和我想去,虽然结果都一样却代表着两个意思。
听到龚伟杰的决心,少年沉默不语,终究还是说不出阻止的话来。
仙人二字,在他们心中,份量太重了。
骆小芸第一次听说仙人,虽然不知道有多么的厉害,但这些她都不在乎,她只清楚一点,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要离开了。
心有不舍,可少年才是当家做主的人,只能垂着头不让自己情绪显露出来。
“想去便去吧,记得多回来看看就行,我无所谓,但你娘年纪大了。”
“谢师父成全,我会记住的。”
龚伟杰赶忙道谢,眼中斗志昂扬。
晚饭过后,少年搀扶着骆小芸上楼顶吹风,不知不觉间,这个习惯已经保持几十年了。
回首往昔,花容月貌的少女已经满头银丝,可他却依旧如曾经一样,没有一丝丝改变。
只能感慨,韶华易逝,岁月无情。
少年不知道的是,目送他们上楼后,龚伟杰转身便进了他的房间。
看着少年床头的红木箱子,龚伟杰咬牙鞠了一躬。
“对不起师父,馆主说,你很有可能是外界的仙人,虽然你从没说过,但我知道,曾经的记忆一直是你心中的结,这份记忆,便让我去尽力找回吧。”
低声呢喃着,龚伟杰伸手搭在木箱上,指尖微微颤抖。
这个箱子,是少年的禁忌。
龚伟杰小时候有起夜的喜欢,半夜醒来时经常会看到师父看着箱子里的物件发呆。
好奇之下,他询问过几次,可每次都被少年瞪眼大骂一顿,甚至还为此吃过一次棍子炖屁股肉。
最终还是骆小芸告诉他,那里面的东西关乎师父的身世。
轻轻打开箱子,里面的物件很简单。
一件破烂的紫衣,一双看起来就很华贵的白色长靴,内衣不算。
浓重的血腥味传来,更让龚伟杰感到不可思议,他发现紫衣上密布的血迹,仿佛刚沾染上的一样。
指尖抚过,竟还有湿意!
龚伟杰心中大震,他虽然不知道自家师父到水月村多少年了,可从小就听说过他的事迹,是看着自己父亲长大的。
这样一算,少数也要五十年往上。
那么多过去,血迹依旧未干,这打破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或许,真如馆主所言,师父是仙人!
龚伟杰清楚,师父心底是想找回记忆的,只不过因为骆小芸等原因,不得不把想法收敛起来。
龚伟杰想帮他,养育多年,少年在他心里如师如父。
所以,这次有机会和另一个完全没有听说过的世界接触,他不想错过。
深吸一口气,龚伟杰合上箱子,抱着进入自己房间,不到一会儿就拿着一张写满字迹信纸出来。
他需要连夜离开,一旦被师父发现,定然不会让他带着箱子走,这样一来会加大查访难度。
将信纸放在桌上,用茶杯压住,龚伟杰不再犹豫,转身直接出门。
临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身跪下,恭敬的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擦着小楼边上偷偷离开。
后山武馆之中,一行人正在等待。
其中有两个年轻人尤其显眼,衣着华贵,脚踏白云靴,有些苍白的脸上高傲掩饰不住。
蒋如龙对他们有恩,他们才愿意带走两个弟子作为报答,可面对这些凡人,心中的优越感怎么也掩饰不住。
蒋如龙站在一旁,身躯微躬,脸上保持着笑容,显得有些卑微。
这两人态度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很差,但他却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仙人该当如此,若是因为自己心生不满,而让这两人收回承诺,那他就是罪人了。
为了两个小辈的前程,作为馆主,委屈一点不算什么。
很快,龚伟杰抱着箱子也到了。
见到只差自己一个,连连道歉。
“无妨,我说过入夜出发,现在天还没完全黑,不算过时,还有,既要入修行,这些俗世的垃圾就没必要带着了,金银细软在修行界没什么用。”其中一个‘仙人’说道。
龚伟杰搂紧木箱,箱底拳头忍不住握紧。
“多谢仙人提醒,不过这是我娘亲手给我做的衣服,不重的,我肯定不拖后腿。”
脸上微红,龚伟杰腼腆一笑道。
垂头间看了眼两人脚上的白云靴,心中默默对比了一下。
不如师父这双,具体他说不上来,但肯定差很多很多。
所以,师父以前地位应该比他们高,可以缩小一点范围。
见他不愿意丢下箱子,两个年轻人也懒得多说,至于里面是什么东西,他们没有丝毫兴趣知道。
哪怕是一箱金银财宝,对修行者而言,价值也微乎其微。
“随你吧,蒋馆主,告辞。”
摇摇头,两人随意拱手。
“仙人慢走,小杰,小波,记得我与你们说过的话。”
龚伟杰和另一个人都点头应下。
下午时,确定了人选,蒋如龙特意把二人叫到一边,所谓的交代也只有几个字。
多笑,多做事,少说话。
他不知道修行界如何,但他本家从结仇到覆灭,让蒋如龙总结了一些人生经验。
从武馆离开,两个俗世小子亦步亦趋跟在两个‘仙人’身后赶路。
龚伟杰在思索以后的打算,怎么才能最快的找到师父以前的线索。
小波则忍不住憧憬向往,好奇询问了一句。
“仙人,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御剑飞行啊?”
听到这话,两人回过头来,毫不掩饰的鄙夷。
答道:“做梦呢你,想要御剑飞行,或者踏空而行,起码也要天玄境修为,我们兄弟二人修炼至今,也不过才灵玄八重,你们……呵呵。”
另一个好像有些看不惯他的嘲讽,阴阳怪气道:“你也别打击他们积极性,也不是非要天玄境才能飞行,据我所知,当年人世间君主地玄境便有飞行之能了。”
“……”
另一头。
夜色渐深,已经泛起凉意,少年不得不搀扶骆小芸回房间。
生命已经走到了末端,再不能像从前一样随意,一点小病小痛都有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必须谨慎一点。
将骆小芸送回房,少年下楼才发现,桌上放着一封信件。
“小杰!”
“小杰!”
没急着看信,叫了两声没听到回应,心里已经大概猜到了事实。
拿起信纸看完,一切不出所料。
也有些意外,比如那小子把自己的箱子带走了。
坐着沉默许久,万千愁绪尽化作一声长叹。
“希望别出事才好。”
如龚伟杰所想的,他确实一直没彻底忘记过记忆丧失的事,可现下的平静生活他很满意,对自己的过去,抱着既是好奇又是害怕的心思。
那残破紫衣之上,鲜血遍布,从中不难推测出,自己以前定然有仇家。
而他落得个丧失记忆重伤垂死的结果,显然敌人很强。
龚伟杰牵连其中,祸福难测。
………
乱域,人世间。
与外界一刻不停的争斗相比,人世间名副其实,仿佛就是另一个国服。
这里平静祥和,就像一头酣睡的猛虎,只要它不惹事就好,路过的人只能敬而远之。
平静很好,但对于习惯了争斗的修行中人来说,这种安逸的日子实在有些无聊。
为了打发无聊时光,以李政为首的一众人这些年可谓是想尽了办法,化作各种各样的身份在世间游荡。
这天,宝儿山上,一股玄妙的气息忽地漫布开来,所有人都感觉到,在这一刻无比心静,甚至比坐在文心长廊旁边还要更有效果。
不少大能睁开眼睛,有些好奇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可稍微一高兴便发现,这股气息是从山腰小院中传出来的,当即收起了想法。
那里,是李长安的小院。
李长安消失了几十年,如今只有两个人住在小院中。
青衣和苦剑尊。
无论是谁弄出的动静,都不是他们该过问的。
寻常至尊大能,即便是如胡姬司马炎龙这些圣主,都不清楚这股气息意味着什么。
但盘坐静室中的唐升却很明白,睁开紧闭的眼睛,脸上露出笑容。
“又一位尊者诞生了。”
“人世间已稳若磐石,如此一来,我也可以安心离开了。”
低声喃喃间,唐升仰头而望,仿佛目光能够勘破一切一般,锁定在了幻谷的方向。
武极界只有两个帝位,已经被青胜蓝和谭永霖占据。
他如今有实力夺得其一,可这二人都与人世间有些关系,和他可以算作一条船上的,自然不能动手。
如此一来,他不想止步尊者,便只剩下了那一条路可走。
这几十年以来,武极界至少有百万人从通道中涌入,虽然还没有圣主级大能和尊者深入,可受这种大潮流影响,所说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
唐升很早之前就想动身了,可李长安还没有回来,人世间只有苦剑尊坐镇。
虽然目前安稳,但大战刚结束没多久,为了确保万一,也为了多陪一下唐镜心,他才推迟到了现在。
如今又有尊者诞生,加之这些年也没任何意外发生,唐升也算下定了决心。
山腰小院。
苦剑尊坐在院中,亲手沏了一壶茶,刚倒出两杯,便感到身后一道劲风一来,反手一巴掌就拍了回去。
啪的一声,伴随着少女娇呼响起。
“尊者,你耍赖!”
少女捂着屁股抱怨。
苦剑尊回了她一个白眼,将一杯灵茶推到桌对面。
“丫头,都尊者境了,还一点也不稳重。”
这些年来,少女似有‘旧病复发’的征召,一改前些年的乖巧,玩心越来越重,经常会与她搞些恶作剧。
对此,苦剑尊嘴上说着,其实也挺配合。
她很理解少女,哪怕修为再高,等候依然是种煎熬。
这种感觉,没人比她更熟悉了。
她已经习以为常,但对少女而言,几十年时间还真有些难熬,找点乐子是个发泄情绪的途径。
“对对,我现在是尊者,得稳重。”
少女松开屁股,整理一下仪容,立马装成一副大家闺秀模样坐下,唯有眼中的雀跃怎么也掩饰不住。
“……”
“有圣心石在,你到尊者境是必然之事,原本我以为你三十年时间就能彻底炼化了,结果到今天才完成,你还得意个鬼。”
“哎呀,不重要不重要了,安安还没回来,那就说明他还没成功,我只要在他前面突破就行了。”
“……”
“差点忘了一件事,我现在虽然是人世间的人,但也是东海的,按照我们东海惯例,尊者得起个称号,尊者,你帮我想想,我叫什么好?”
苦剑尊满头黑线,哪有这种惯例了?
原先的东海三尊,没有一个是自己起的,全是别人叫的,就像外号一样,叫多了慢慢就成名号了。
否则的话,唐升也算东海的人,早就给自己起名号了。
有些无语,不过看少女兴致勃勃的模样,苦剑尊也不想磨灭她的热情。
“如绝情尊,墨尊这种,称号都与所走的道有关,你走的是文道,朝这方面考虑就行。”
“那我岂不是要叫话本尊?”
“啥?”
“没,没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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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