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山林因此不住震颤,地面生出道道可怖裂纹,蛇鼠虫豸疯狂逃窜,但即便如此声势,明显已经倾尽全力的井生生依旧被圈在寒潭一隅,不得而出。
叶沉目中闪过惊奇,啧啧直叹:“好玄奇的阵势,入魔之后,她已真正以道入武,如今的实力无限接近至境,却都破不开此阵,如若能用来困住其他高手~~”
她已经打起了借此阵对付绣衣的算盘,这种闻所未闻、能够倾一山之力镇压强者的手段,没准能将洪静忠这样一等一的强者困住。
薛避晴笑笑,平静道:“不是我胡吹大气,此阵只她一人可布置,倾十余载之功,天底下没人能够复制。”
“那倒可惜了~~”叶沉轻叹。
随即,她唇角勾起一丝意味难明的笑,淡淡道,“薛谷主,留此魔不死,终究留有后患,不知是否可以变阵,借一山之力诛之?”
薛避晴眼神微变,声音艰涩道:“这~~她助你突破,你竟有心杀她?”
“薛谷主没有否认,看来确实如我所料,能够杀死她~~”叶沉复杂地看了状若疯魔的井生生一眼,“一码归一码,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我想她既然苦心布下如此大阵,必然早就做好赴死的准备,不会愿意背负魔头之名,永远这般行尸走肉活着。”
薛避晴眼里升起一丝慌乱,摇头喃喃道:“不行,杀了她,药师谷十九魔头心魔无法压制,对世道而言又是一场灾祸~~”
“哦?”叶沉秀眉一挑,“难不成不杀她,如今已经失控的十九魔头仍有转机?”
“我不知道,我想试试~~”
薛避晴说着,俯身搬动恰好在脚边的石头,横移两丈,轻轻放下。
就在石头落地的瞬间,萧凌妖叶沉等人猛地感到双肩一沉,虚空之中似有伟力降临此地。
而那被囚在寒潭边的井生生虽已失了神智,却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一掌印出,借着足以撼动山势的反震之力飞身暴退。
可她人横在半空时,似被蛮不讲理的无形大手拍中,后退之势戛然而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下坠,重重砸在草地里。
紧接着,以她落地之处为中心,方圆三丈的土地轰然下陷,足足比周围矮了半丈有余。
井生生喉中,一声明显带着不甘心、刺耳又难听的尖啸响起,刺破此间,直达云霄。
萧凌妖情不自禁捂住耳朵,饶是如此,耳内嗡嗡长鸣,像是被这声尖啸刺穿了耳膜一般。
再看被拍落尘埃的井生生,挣扎着从塌陷的草地中勉力站起,身上仿佛依旧加诸着无铸巨力,两腿深陷泥地的同时,全身骨骼不堪重负地咯咯作响。
看到这副情景,薛避晴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似自言自语道:“果然你从来不会骗我,此山之力,三成足矣~~”
他喃喃说着,双眸恍惚失神,竟鬼迷心窍般迈开步子,朝井生生所在的方向走去。
“你干什么!”
萧凌妖离薛避晴最近,猛地一把拽住了他,心里这才升起一阵后怕。
别看化身大魔的井生生突然被镇压了一下,可在实际上只是变得举步维艰,并没受到什么实质伤害,薛避晴踩进阵中,不是送死是什么?
这,莫非是被井生生的魔性感染了?
萧凌妖下意识别过脸,手紧紧抓着,不敢再直视井生生。
薛避晴甩了甩袖子,硬是没有挣脱掉,无奈道:“放开我,我又不是上去送死,只是想试试她留下的其他后手。”
萧凌妖一愣,顿觉有些尴尬:“还有后手?”
“那是自然,她筹谋十余载,后手无数,否则怎么放心把这一切交给我。”
薛避晴眼中柔情似水,一眨不眨看着井生生身影。
萧凌妖半信半疑看向巫风竞,巫风竞只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这些年身在药师谷,见过这位的次数寥寥无几,但此阵玄妙无方,既然公子说还有后手,应当就是有的。”
萧凌妖犹豫了下,这才松手,就见薛避晴坦然前行,直直走进了方才井生生不得而出的界限。
萧凌妖下意识又想拦,却来不及了。
用薛避晴的话说,一入此界,便受困于此山之力,除非能够摧山,否则绝对无法脱困。
眼下只能祈祷薛避晴敢只身进入,确实有足以全身而退的后手吧。
这时,只听薛避晴喃喃道:“井姐姐,是我~~”
井生生原本尚在对抗压在身上的山之力,一听到薛避晴的声音,霍然偏过脑袋,泛着癫狂红光的双目仿佛盯上了猎物一般,瞳孔骤聚。
这一分神,她双足顿时在山之力的重压下下陷一尺,膝盖猛地没入地里。
可这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伤害,井生生唇角微倾,露出一抹残忍的狞笑,竟一步一个深印,缓缓朝薛避晴走去。
而那山之力如影随形,时时覆盖着以她为中心的方圆三丈范围,井生生不断前行,地面便整齐地寸寸向前下陷。
可以想象一旦薛避晴进入那下陷范围,必然也将承受三成此山之力,他不像井生生那样可以凭实力硬抗,估摸着一入其中,就会被无形伟力碾成肉泥。
“薛谷主~~”
“公子~~”
萧凌妖叶沉巫风竞张老四人几乎同时惊叫出声。
这时四人才算明白,薛避晴所说的后手并不存在,他竟是幼稚到以自身性命入阵,想要和如今成魔的井生生沟通。
“你不要命了?!”萧凌妖怒叫。
看着薛避晴毅然而立的背影,心中顿时泛起浓浓的无力感。
叶沉张老目光复杂,默然无声。
巫风竞则大袖一展,趋近阵势边界,他本就苍老的面容在意识到薛避晴要做什么后便一瞬间老了十岁,尽显风烛残年的枯败。
他死死拄着拐,声音不住颤抖:“公子,公子何以至此,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众人看不清薛避晴表情,却能听到他语气里的无奈:“你我皆是医者,自然都懂外力难医心病的道理,此阵能解燃眉之急,却唤不醒她,此山之力,三成可压制她,五成可彻底镇住她,十成能杀她,打从将此阵权柄交于我,她就明明白白说过,她相信我能狠下心送她一程。”
“唉~~”
巫风竞轻轻一叹,“其实公子与我谈论此事时,我早该知道你不愿,却仍是承了下来,但你应该想过,她既然被困住了,大可以循序渐进,慢慢~~”
“没用的!”薛避晴霍然打断了巫风竞的话,“入魔越久,希望越是渺茫,一刻都不能多加拖延,我要唤醒她的意志,逼迫她再拼一次,不要轻易屈服于区区心魔。”
说着,他再不理巫风竞,竟又走上前,离那正在接近的寸寸下陷的重压范围近了一大步。
倘若萧凌妖等人在他身前,就能看到他眼里近乎偏执的痴迷,以及和痴迷纠缠的痛苦不堪:“井姐姐,不是我自作多情,想来这么多年,我应该已经变成你心中重要的人了吧?请睁开眼再看看我,我是避晴,给你起了井生生这个名字的薛避晴啊!”
听到薛避晴这些话,萧凌妖和叶沉对视一眼,互相看到对方眼中的古怪。
原来如此啊~~
萧凌妖心里,某些萦绕不去的疑惑终于解开,随之又觉哭笑不得。
井生生待在药师谷十七载,薛避晴想必也差不了多久,所以,薛避晴这不要命的家伙,是对井生生日久生情了?
想了想,井生生入谷时已是少女,薛避晴那时开裆裤还没脱呢,待井生生风姿绰约,薛避晴也不过是个毛头少年,这~~
眼下的状况,却不容萧凌妖过多遐想。
阵中,寒潭边,薛避晴仍在苦口婆心说着些他自认能感动井生生的话,但井生生丝毫没有停步的意思,听到这些话,眼中癫狂之意反倒更甚。
她像野兽般低低嘶吼,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踏着重若千钧的步子接近薛避晴。
薛避晴牢牢杵在原地,没有逃避。
巫风竞急了:“公子,公子快跑,你若去了,我如何向老谷主交代,我,唉~~”
他忍不住想踏进去,却明白再进一人根本于事无补,只是送死罢了,又哆哆嗦嗦忍了下来。
薛避晴歉然道:“这就劳烦巫老了,巫老有生之年,应当还能培养出一名药师谷谷主。”
他又义无反顾上前一大步。
这回,他离伴着井生生而来下陷范围只余半丈。
只需井生生再近三步,那死死压制她的此山伟力,便会加诸在薛避晴身上。
那时,就是薛避晴的死期!
“公子~~”巫风竞惊呼一声,老泪纵横。
薛避晴置若罔闻,又上前一步,与此同时,井生生也近了一步,薛避晴距离那能够将他碾成肉泥的伟力,只剩一步之遥。
薛避晴闭上眼,摆出坦然受死的模样,苦涩道:“井姐姐,是我~~”
他在静静等候死亡降临。
叶沉和张老,皆是不忍地别过头去。
巫风竞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升起无限惋惜。
此时此刻,萧凌妖却久违地平静下来。
直直盯着井生生癫狂面容,萧凌妖明显捕捉到这决定薛避晴生死的一刻,她眼里浮起的挣扎。
那挣扎微乎其微,甚至不足以迟疑她的脚步,只一瞬间,就将被癫狂吞噬,可萧凌妖确信,那确实是挣扎,属于井生生的挣扎。
井生生,仍在和心魔战斗!
鬼使神差地,萧凌妖脱口而出道:“道五!”
这两个字如醍醐灌顶一般,显然勾出了井生生心底最深层的执念,以至于她前进的脚步一顿,跨出一小步便停了下来。
薛避晴身前两寸之外的地面深深下陷,却再没有继续向前。
“道五~~”
井生生呆立原地,双眸混沌一片,迷茫地吐出两个字。
这是她入魔后,第一次以人声出声。
眼见起了效果,萧凌妖果断趁热打铁:“快记起你本来的名字,你是道五!七杀道五!誓杀摄政王,报南诏国仇拜月家恨的初心,你都忘了吗!”井生生娇躯微震,猛然捂住耳朵,痛苦地嘶声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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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