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灵愣了下,挤出一丝意味难明的苦笑,“他?”
“嗯。”
两人心照不宣。
萧凌妖。
坤灵内心一阵哀怨。
自从离了衡山至今,叶沉便时常心神不属,自己问起,叶沉只道出萧凌妖的名字,支支吾吾不说其他,甚至,还置义盟于不顾,特意带他循着当日萧凌妖黎沉秋离去的方向追了整整七日,以期再度撞见萧凌妖。
这~~
这是相思病犯了?
不不不,不可能!
坤灵果断否认了这个推测。
以叶沉的眼界,对他坤灵都爱理不理的,哪能看上萧凌妖这样一个区区小儿?
除了年纪小,那小子又有哪点比得上自己?
等等~~
坤灵深深看了叶沉一眼。莫非,叶沉就喜欢比她年轻的?
这个龌龊念头转瞬即逝,坤灵抬手,啪!地狠狠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让你亵渎叶姑娘,活该掌嘴!
叶沉已诧异地看过来。
坤灵一本正经道:“有蚊子。”
叶沉眉头拧得纠结,这都临近一月了,寒意浓重,雪也下过一场又化了,哪来的蚊子?
她看破不说破,思忖了片刻,出声道:“你对他,怎么看?”
坤灵没好气道:“看啥呀,不就一讨人嫌的浑小子,运气好些,又是承新任七杀身份又得叶前辈垂青的,倘若一个人单枪匹马闯荡,早被人摁死在不知名的角落里了。”
“说认真的。”
兴许是已经接受了义盟副盟主的身份,叶沉认真说话时,自带着一股属于上位者的淡淡威严。
坤灵呃了一声,看到这样平静又认真的叶沉,竟不自觉气弱,放低声音道:“有些特别。”
叶沉追问:“哪里特别?”
坤灵轻抚着马颈鬃毛,目光恍惚片刻,回道:“我一时也说不太清楚,只知道除了武力,很多地方我不如他,比如这里~~”
坤灵指了指自己心口,“倘若不是跟他去了一趟长沙,想必加入义盟与你同行一事,至今我仍在犹豫,还有,我做不到杀人如饮水一般平静,从他杀鹤前辈到杀李知言,我一直都看着他,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诸如后悔、惧怕、迟疑之类的情绪,我便想着,这样的人没有与我为敌,当真是一桩幸事~~”
叶沉故作调侃道:“我与他一样杀人如麻,那看来你没有与我为敌,对你而言也是一桩幸事了。”
“这不一样。”
坤灵拨浪鼓般摇了摇头。
叶沉秀眉微蹙:“哪里不一样?我杀绣衣,他杀盗匪,同样是杀人,我虽不清楚他为何要剿杀盗匪,但想来也是因仇而起,哪里不一样了?”
坤灵轻叹道:“他会千里迢迢去杀鹤前辈,你会吗?”
叶沉俏脸僵住。
许久,她才徐徐吐出一口浊气:“我确实不会~~你知道,为何我近日频频提起他,甚至想去再见他一面吗?”
难道不是害了相思病?
坤灵心里这么想,嘴巴上却说道:“难道不是为了拉他入义盟,顺便替义盟搭上黎沉秋这条线?”
“错了。”
叶沉回望追而无果的后方,望了片刻,又收回视线。
她道,“你眼中,是他杀鹤叔,杀李知言,而我眼中,是他对上泰清山掌门弟子的四战连捷,他让我看清了,单纯的武力并不能左右一切,义盟即便有了黎沉秋,要胜绣衣也是天方夜谭,那些老人迂腐至极,输过一回、两回,日后只会一直输下去。”
坤灵脸色微变:“你的意思是~~”
不等他说出什么,叶沉嗯了一声,便道:“义盟需要他这样的人,能将一切算计在内、又能不计一切取胜的人,当然,在我看来他的手段稍显拙劣,并非最好的人选,若是求而不得,另寻他人便是。”
坤灵若有所思道:“就像~~执法柳毅?”
义盟要站上天下间最为凶险的棋盘,确实需要一位与柳毅对等、甚至胜之的谋士,否则光是像明夷那样的马前卒,就足以成为义盟无法越过的一道天堑。
叶沉颔首:“柳执法那样的人可遇而不可求,此事需得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如我所说,我要的是能将一切算计在内、又能不计一切取胜之人,依我看来,谋略可以暂时有缺,但寻到、或者说培养不计一切的果敢之人,对义盟而言刻不容缓。”
“培养~~”坤灵注意到了叶沉特别的措施,他道,“看来,你已经有人选了?”“说不上,应当算是可造之材吧,所以你我此次回到义盟,必须要先从中剥离出一些人来,免得他们彻底沾染腐朽步了前人后尘,比如~~”
“周全安。”
谈及凉州时,荒凉,是世人用的最多的词。
凉州一处西近大漠,北靠荒原,大部分都是寸草不生的贫瘠之地,风沙席卷是家常便饭,又因为西虞北幽常年虎视眈眈,人口大部分向南迁徙,以至于偌大一个大胤十三州中疆域最广袤的凉州,九成九的地方都不见炊烟。
但是,凉州荒凉的地方极尽荒凉,繁华的地方相较其他州倒是丝毫不落,凉州西南一隅的扶风郡就有小江南之称,是幽虞两地往来商贾落脚的必经之所。
扶风郡,平阳集。
一阵迷人眼的风沙过后,平阳集外马蹄阵阵,迎来了一位粗眉秀目的清瘦少年。
少年入集后,下马缓行,一路左顾右盼,四下打量着。
同时,那些脸上饱经风沙蚀刻的当地人,也目光各异地在打量着他。
平阳集处在扶风安定两郡之间,勉强沾到了一丝扶风郡的光,是以平阳集的百姓勤劳耕作之余,又能轻易与往来行商接触,集内开设着各式各样的店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呈欣欣向荣之势。
可以说,整个平阳集的百姓都能自给自足,衣可蔽体,路无饿汉,就算比之衡山境内任一富庶的集镇,也不遑多让,这与少年意想中西北地方生活困苦的局面大相庭径。
少年将平阳集的状况收入眼中,便牵着马,在得得的马蹄声中往西行去。
那处,酒旗招展。
在平阳集内沿路所见最阔气的门面前立定,萧凌妖差点以为自己来错了地方。
但是,横额上金字黑底书写的远来客栈做不得假,据萧凌妖打听,平阳集内也只有这一家远来客栈,足足经营了三十年的远来客栈。
远来是客。
身为一名远来的客人,萧凌妖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缰绳递给笑面迎来的跑堂,步入了这栋即使在长沙城也称得上阔气的客栈。
远来客栈的大厅,相当宽敞。
外头门面阔气,里边也不失格调。
远来客栈大门朝南,大厅正中是整整齐齐的六张八仙桌,东西两侧珠帘轻卷,皆是雅间,二三楼中空,从下往上,一眼便能望见高高悬起的屋顶。
而大厅最北侧,则是柜台,萧凌妖一入店,柜台后方立着的绸袍男子便赶忙站起,笑眯眯给跑堂的使了个眼色。
此时正值午后,一楼并没有用餐的客人,当然,也因为再过半月新年将至,行商甚少的关系,导致客栈里有些冷清。
那名原本倚在桌边打盹,一看就手脚不够麻利的少年跑堂上前,有气无力道:“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萧凌妖拉开条凳,大马金刀在大厅坐下:“就坐坐,歇歇脚。”
老实说,萧凌妖有些诧异。
一来是惊异于这间远来客栈的阔气,在平阳集这个遍地平房的地方可谓鹤立鸡群,二来,门外迎客的跑堂笑脸相迎的,柜台后方明显是掌柜的绸袍男子也是一脸笑意,可偏偏这个跑堂的少年一脸不情不愿,像是掌柜欠了他钱似的。
刚来就见到这些古怪,萧凌妖便忍不住想试探试探远来客栈的深浅。
果然,那少年一听萧凌妖说只是坐坐,脸唰地就拉下来了,尖声冷笑道:“哟,这可真稀奇了,不打尖不住店,来坐坐?当我远来客栈是善堂?信不信我~~”
“崔广!”
那绸袍男子当即怒喝,打断了少年的话。
他快步走出柜台,一把拉住少年胳膊将他扯到身后,对萧凌妖赔笑道:“对不住啊客官,我这表弟就是嘴欠,远来是客,您坐,您坐~~”
萧凌妖只不言不语坐着,冷眼看着这一对年纪悬殊的表兄弟。
那绸袍男子见此情形,便向外招呼了一声“蒋忠”。
那刚替萧凌妖绑好坐骑的青年跑堂连忙进屋。
绸袍男子道:“给这位客官上一壶茶,不收钱,我带崔广去一趟后院。”
说着,便又向萧凌妖不住赔笑,拉拉扯扯把名为崔广的少年拉进柜台边的门。
那被唤作蒋忠的青年跑堂显然对这情况司空见惯,匆匆沏了一壶茶给萧凌妖奉上,无奈道:“客官莫要见怪,清官难断家务事,若不是掌柜的姑母实在难缠,哪肯收留小广,那小子年轻气盛,又没大没小的,给掌柜的招了不少麻烦。”
萧凌妖点点头,抚着茶杯若有所思,没有下嘴。
他身为一名七品武人,耳聪目明,蒋忠沏茶的时候,早已听到后院隐隐约约的对话。
无非就是掌柜的在斥责态度不好的表弟崔广,又苦口婆心规劝后者不要辜负姑母一番苦心,勤勤恳恳干好活,日后好攒钱讨老婆。喜欢至尊全能妖神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至尊全能妖神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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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