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寒看了来人一眼：“方师兄有事？”
出声的正是三天前刚转投师门拜入泰清山的方寒。
方寒仅为记名弟子，虽是四品修为，却不得不身在五六品弟子的队列，眼下显然是故意落后步子，混到下三品弟子中来。
方寒道：“也没什么事，我看你频频回望，还是没大师兄的踪影？”
段来忧心忡忡地嗯了一声，有些出神。
片刻后，段来微微蹙眉，看了眼依旧留在身边的方寒，见方寒问完了李知言行踪，扭扭捏捏似乎还有话想说，心底没来由涌上一股烦闷
原本他看方寒还是挺顺眼的，可自从三天前拜入山门后，不知为何，段来总觉得此人有些虚情假意。
至于虚情假意在哪儿，段来细思过一番，或许是之前方寒叫李知言还李兄李兄的，如今改口叫大师兄，熟门熟路的仿佛早已叫过千百遍，一点都不觉别扭。
就是这份不别扭，偏偏给了段来别扭的感觉。
段来按捺住心中烦闷，道：“方师兄有话直说？”
方寒干笑两声：“段师弟果然慧眼如炬~~”
随即极其刻意地看了眼前方，才凑到段来耳边，神神秘秘压低声音，“我听说衡山那位前代掌门~~”
段来眼神霍然一变：“闭嘴！”
方寒说出前代二字，段来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一声“闭嘴”堵回去后，又冷声道，“胆敢阵前扰乱军心，你找死？”
他的声音极大，一下子引起了周围下三品弟子的注意。
看着段来呵斥段寒新收的记名弟子，识趣的泰清山弟子们若有所思之余，纷纷装作视若无睹，远离这对关系微妙的师兄弟。
段来身为段寒之子，身边素来多是执掌泰清山的高层，训斥人时竟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上位者的气质，以至于面对他的呵斥，方寒心里有些莫名发虚，缩了缩头，就将话咽了回去。
初时，方寒倒也没感觉到有多憋屈，反觉段寒之子的身份放在那，段来的呵斥理所当然，待唯唯诺诺思忖片刻，他才有些幽怨。
这扰乱谁的军心了，明明只是探到一些消息，跑过来想问清楚验证一下，也没大张旗鼓说啊~~
~~
宋茂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剑柄，左右四顾，渐渐皱起了眉。
此处是天柱峰校场，今日，衡山六百余人尽数集于校场的东侧，将西南两侧留给了即将上山的泰清山弟子和观礼之人。
原本若是遵循旧例，两派论剑理应在祝融峰的论武场举行，但如今祝融峰一片狼藉，祝融大殿倾塌，论武场也满目疮痍，即便派人修缮，至少也要耗去两月，赶不上此次论剑。
宋茂望了眼校场正北。
那里由石廪峰弟子出力，临时搭建好了一处半人高的观战台，观战台上备好了案台座椅，能容约莫三十人，有资格入座的都是各派长辈，连坤灵这般能和林落微平起平坐、但名义上仍是掌门弟子的存在都不得入座。
眼下，观战台上只有寥寥八人，石廪峰峰主王金羽赫然在列，还有几位都是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宋茂上山近十年都未见过几回的长老。
当然，衡山掌门林落微也身在其中。
她一改往日柳笠面纱的神秘，破天荒头一遭在众多衡山弟子眼中抛头露面。
光看衡山诸多男弟子皆是面红耳赤侧目，始终流连观战台挪不开眼，就知道那张倾城绝世的脸庞有多么惊艳。
而今日的林落微同样身着水纹青服，只不过稍稍有所修改，宽袍大袖，比寻常弟子的水纹青服更为大气。
她于观战台上居中而坐，闭目养神，右手案台前坐着那位手持龙头杖的师叔祖，左手案台留空，显然是给泰清山副掌门段寒的位置。
宋茂依依不舍挪开目光，犹豫了下，挤进人群，拍拍那个早早占据校场边缘位置的小胖子肩膀。小胖子回过头，瞧见是宋茂，唾沫星子下意识溅了出来：“嘿你个狗宋茂，胆儿肥了，敢摸你家吕大爷？”
宋茂脸一黑，磨了磨牙，硬是没有回嘴。
见此情形，吕秋也及时闭上嘴，挑着眉打量了眼宋茂，又向准备前来护驾的楼云青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吕胖子，你外甥呢？”宋茂问话时，也朝楼云青等人身上看，但他只是为了寻找萧凌妖身影。
“你问我，我问谁去？”
提起此事，吕秋心里就十分烦躁。
之前恩公好不容易回山住了几天，结果遇上衡山掌门更迭，连带着石廪峰都小小乱了两天，待吕秋回过神，恩公已经不见踪影，据二师兄说，是又流放到山下去做接待人的活了。
但今日，吕秋在负责下山接待的弟子中问了一圈，愣是没问到恩公行踪。
吕秋抱着一肚子疑问去找二师兄，结果二师兄又一味的顾左右而言他，吕秋不止什么都没问到，还惹来黏在坤灵身边的四师姐穆贞儿的白眼。
简而言之，恩公没了。
吕秋宋茂四目相对，皆是沉默。
与吕秋的担忧不同，宋茂心中满是惆怅~~
依照论剑惯例，掌门弟子以外，唯有二十岁以下的内门弟子方有资格参与论剑，所以说像他这样七品、但是已经年过二十的石廪峰弟子并没有上场论剑的资格，放眼整座石廪峰，七品以上的，包括五品的宁毅，都已经超过年龄，无法凑这趟热闹，而石廪峰那些八品九品在限制年龄内的，实力又有些不够看~~
唯一有点看头的吕秋外甥，能以九品战胜七品，被大家暗地里誉为石廪峰希望的男人，又不知跑哪儿潇洒去了~~
宋茂怅然抬眼，径直望向观战台方向。
那里有他们石廪峰的峰主王金羽。
宋茂便是一阵唏嘘：“我若是王峰主，峰内弟子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哪里还有脸坐在那里，你看他，红光满面，笑得喜滋滋的，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他才是掌门，唉~~”
观战台上，王金羽鼻腔突然一痒，仿佛被人用羽毛在挠似的，终是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他吸了吸鼻子，眯起眼打量着校场边一众衡山弟子，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肯定有小子在背后说我坏话~~”
“王峰主。”林落微淡淡地唤了一声。
王金羽意会，这位新任衡山掌门，不喜欢听人说脏话，忙是向观战台中间拱了拱手：“王某口不择言，请掌门见谅。”
林落微轻轻颔首，被王金羽这么一打扰，她也不再闭目养神，而是目无焦点，出神地望着云深雾重的衡山群峰。
王金羽偷偷看了林落微一眼，心中啧啧直叹。
掌门就是掌门，光是这声王峰主，就跟以前全然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听她一句王峰主，王金羽只会满心看着后辈的和蔼，可如今呢，淡淡一声王峰主，不怒自威，竟叫久经世事的王金羽生出一丝诚惶诚恐的怯意。
他知道，这并非仅仅是地位变换产生的感觉，而是短短十日，林落微的气度与做掌门弟子时相比已经脱胎换骨，一字一句便显大将之风，只可惜衡山有此良将，却无精兵。
王金羽心有戚戚扫了眼观战台，嗯，只有寥寥八人。
掌门林落微，自不必说，极境强者。
而烟霞峰峰主凌菲雪在内的那五位上三品高手驻守在栖真峰后，此间观战的上三品的便只剩师叔和木长老。
至于其余五人，除开自己这个七品外皆是四品实力，是当初和自己、和季长垣木长老同一辈的师兄弟，可惜天资有限，蹉跎二十余年，始终无缘晋入上三品，往常都散在衡山附近打理产业，今日在此，只为凑下人数撑撑场面。
王金羽笑眯眯地来来回回数着人数，心情愈发沉重。
他目光又投向校场边缘，放到洋洋洒洒六百余位衡山弟子身上。
衡山回风落雁剑和潇湘八剑极尽绵柔，很适合女子修行，因此衡山是江湖上少数大肆招收女弟子的门派。
像泰清山那样剑法大开大合的门派，女弟子占不到一成，而衡山呈阴盛阳衰之势，烟霞天柱两峰弟子在口口之间，得加上石廪峰，男女人数才能对半开。
王金羽默默掐起了手指。
算算，烟霞峰如今有六品十位，五品四位，天柱峰六品八位，五品两位，两峰精英弟子加起来，仅仅二十四人，再加上三位四品掌门弟子，总共中三品弟子人数才二十七。
想想上一次论剑，上三品长老和中三品弟子人数都比如今多出一倍有余，上三品弟子更是有四位之多，哪像现在，只剩坤灵一根独苗。
唉，衡山当真人丁凋零哪~~
王金羽心里顿时生出不忿，若是没有当初前代掌门西去后那场由掌门弟子发起的内乱，衡山何以至此，那些遭人利用的孩子如今也已经长大了，见到衡山就此没落，他们又会露出何种表情？
王金羽不愿想，也不敢想。
突然，校场边缘最靠近山道的地方隐隐生出骚动，王金羽却没有第一时间看过去，而是去看林落微。
果然，这位清冷似不食人间烟火的衡山掌门早就目光聚焦，落在了那个方向。
王金羽心中升起惆怅。
该来的终究来了，泰清山~~
~~
“段前辈。”
“林掌门折煞我了，你已贵为掌门，叫我一声段老即可。”
看到段寒带着门下弟子现身，林落微等人特意下了观战台，离座相迎。喜欢至尊全能妖神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至尊全能妖神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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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