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我要芥川奖 第五章 太宰等待颁奖

1「竟然第一次创作长篇小说就被提名直木奖,乃乃炭小姐真是太棒了!超厉害啊!」「哪里哪里」「负责的作家所创作的书被提名大奖,这次我要迈上成功之路了。而且还是直木奖,太厉害了!今天我从早上一直紧张到现在……对不起,我这个责编真不靠谱」「我也是,接到提名的电话之后一直紧张个不停,到现在都不敢相信,那样的小说竟然得到提名了」「不用妄自菲薄!乃乃炭小姐的《副的初恋》是部非常出色的作品!拿到原稿的时候我就非常肯定,这个一定能行!不止是我,文艺局所有人应该都觉得它能行。不然的话,一般根本不会紧急出版」「谢谢你这么夸我,但真不知道能不能获奖」「说的没错,这件事只有上帝才知道,不过乃乃炭小姐还请更加自信一点。新人得到直木奖提名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啊」「那、那个」「什么事?」「总觉得……用乃乃炭喊我,怪难为情的」「啊,对耶!现在您不是乃乃炭,而是长峰乃乃夏老师了!」「哪里哪里」「哎呀,都这么晚了,还没来电话啊。这次的评选好像很花时间啊」「好忐忑,要是『从缺』可怎么办」「没事的,肯定只是讨论激烈而已,再等一会电话就来了」「我在网上看到,评选会是在料亭开的?」「嗯,是的。评选会在一家名叫『新喜乐』的高级和室料理餐厅一楼二楼举办,是传统」「哦」「这怎么了吗?」「很搞笑呢!啊哈哈哈哈哈」「是……是啊,很好笑啊,啊哈,啊哈哈哈」多么平凡。年轻女性之间的工作谈话,哎,包括成年人之间的工作谈话也是,听来实在陈腐恶心,令我不禁全身起鸡皮疙瘩。但是,这次不能笑一笑就过去。这是一起可怕的事件。我彻底不管戒酒的誓言,大口喝酒。我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今年呃七月十八日。今天是第一百五十九届直木、芥川二奖的评选日。我、乃乃夏及编辑女士在帝国酒店附近的咖啡厅里等待获奖通知。女性们紧张不已,就像是正在休息的女工人一样唧唧喳喳,享受着这场『等候会』。但对我来说,这里就是地狱。说到地狱我就想起阿竹。我母亲体弱多病,因此雇了阿竹做我的保姆,她教过我读书和道德。阿竹常常带年幼的我去寺院,指着地狱绘图为我做过各种讲解。她说纵过火的罪人要背上烧着的箩筐,纳妾的罪人要被两个头的蛇缠住身体,说谎得罪人舌头要被鬼拔掉。年幼的我听她讲了那些之后嚎啕大哭,但那并不完全是因为被吓坏了。做坏事要下地狱。阿竹给我看地狱绘图是为了告诉我这个简单的道理,但对我却适得其反。我就想,结果我最后要下地狱啊……结果就哭了。芥川奖和直木奖跟别对应纯文学与大众文学,所以如果乃乃夏这次拿下了直木奖,她就无法再拿芥川奖,但如果落选,她好不容易清清白白的经历上就会留下污点。不论哪种结果,我的结局都是地狱。我心想,命运就是这样吧。穿越时空转生到了现代,明知芥川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最终却还是无法抓到它。我不得要领的人生一路走下来,这样的结局或许正好合适吧。一直都是这样。胸有成竹制定了计划,到头来必定是不想要的结果。我身上就是有诸事不顺的命运。醉醺醺的我回过神,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不奇怪吗……我们的目标应该是芥川奖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副的初恋》明明刊登在文艺杂志上,却为什么提名直木奖候选。直木奖是为大众文学设的奖啊,太奇怪了」话音刚落,编辑女士用非常业内人士的口文说「川柳先生,那种思想已经过时了。风格类型已经没关系了」「没有,关系?」「是的,因为现在纯文学和娱乐小说之间的概念边界已经很模糊了。不妨说可以自己选择拿什么讲的时代已经到来了,因此策略就很关键。车谷长吉先生落选芥川奖后就转而拿下了直木奖,去年佐藤正午先生也……」「策略?这词我听够了!」「怎、怎么生气了?」「什么策略!总之不就是往前辈们怀里钻吗!你听好,奖这东西,不过就是前辈们看当天的心情决定的。他们在山顶上,抽着烟张嘴就说『那个不错,好,颁奖』『这个不行,好,落选』。川端也好,佐藤老师也罢,他们哪有什么严谨的评价基准」「川端?佐藤老师?」「那些家伙的评选跟占卜有什么两样,讲的仅仅是轻松愉快的统计学。对于那种玩意,策略当真能有效吗」「的确有朔评价标准模糊,但那种情况仅限于芥川奖。但直木奖是娱乐文学,作品塑造力、说服力,然后还有通俗性都能加分,在这层含义上,《副的初恋》可以说就是符合直木奖的作品」「不打自招了吧。总之你们觉的《副的初恋》拿不下芥川奖,就转而投了直木奖候选对不对?这种小花招还叫策略?」「不是那个意思,您误会了」「怎么误会了?昭然若揭。再说,对前辈点头哈腰察言观色围着打转,这还不龌龊。只能正当光明地战斗,堂堂真正地战胜,别的都不是真正的打倒。为了取胜不择手段,直管获得好评来者不拒,过去就是这种跟乡下长辈一样的欲望毁了这个国家!」「我怎么觉得越来越夸张了……」「那就来说说相扑。我第一次看相扑记得是昭和十五年的时候,当时看到一个叫五岛的力士,我实在没办法瞧得上他。他的心态就是『只管取胜就好』,然而浑身破绽百出,我认为那样子没办法当上横纲。你们就跟他一样,认为正义不是真理,空凭『只管取胜就好』的心态搞那些政治手段,简直就是资本家!讲谈社是资本家吗!」「这……我无法否认」「还有,你把概念边界模糊说得就像是新发现一样,其实这个情况早就有了!设立芥川奖和直木奖的人可是那位菊池宽啊。创立文艺春秋,成为国策电影会社社长的菊池先生怎么可能固执于那种概念边界!」「我、我不知道啊。我也只看过《珍珠夫人》的电视剧」「题目不记得,总之我的师傅井伏鳟二先生写过约翰万次郎的小说,没拿芥川奖,而是拿了直木奖。当时作为评委的菊池先生送假人情,说『我们并非成为井伏君为通俗文学,而是从井伏君的文学中发现了受人喜爱的通俗性』。到头来井伏先生菊池先生都是庸俗的山椒鱼!主动滋溜溜地往蠢兮兮的陷阱里钻!一个个只会像蹩脚力士那样对待挑战,还算什么作家!什么『创造有趣的内容』!」「请不要发火啊……」编辑女士泫然欲泣。直木奖现在好像是非常著名的奖项,可是我复仇的终点只有冠以芥川龙之介名义的芥川奖,我对直木奖根本不感兴趣。我从不认为纯文学就最为崇高,然而大众文学跟我的工作和体验实在离得太远,而且我所执着的不论如何都只有当时失之交臂的芥川奖,何况乃乃夏就是以纯文学作家出道,取得芥川奖提名有哪里不对吗?然而提名直木奖就欢天喜地,这跟攻陷新加坡就喜出望外的军部有什么差别。根本就是把革命的胜利与眼前的胜利混为一谈。我生气不光因为这些。我听说让《副的初恋》提名直木奖候选是讲谈社高层做的决定,说是篇幅太长不符合提名芥川奖,而且最近芥川奖被演艺人士和年轻作家拿得太多,读者出产生了审美疲劳,结果返到认为取得主宰大众文学的直木奖反而更为体面,更为体现实力。尽管这些留言不足为信,但万一确有其事,《副的初恋》就是碍于无聊的政治原因才被转为直木奖提名。此外还有『雪尾』。我在气头上就没查得太仔细,但我得知那位『雪尾』进入了芥川奖候选名单。让那种名字如同三岛亡灵的作家进入本该乃乃夏所站的位置,这恶意到底有多狠!驳倒编辑女士丝毫不能平息我的愤懑,我还有一肚子怨气要发泄出来「我说还是算了吧,现在就退出走人。这里没有谁真心想要直木奖,何况我们之前付出了那么多努力,因为这件事决裂的话也未免太荒唐了。没错,我们一点都不想要直木奖」「小肚鸡肠」一个严厉的声音冒了出来。是乃乃夏发声了。套罩衫搭配短裙,穿上那套正装的她向我瞪过来。那眼神与其说凶狠,不如说是冰冷。自从她当面向我做出背叛宣言那次,这还是我们投一次见面。她对着我用近乎指责的口吻说「人生之中就不存在什么尝试。尝试去做和做完没有差别——对我讲这番话的不就是大叔……更正,不就六六闪读 663d.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