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业既然说话如此有底气,自然是因为他在扬州城外的十万兵马,加上李弘不愿意让江南生起战火的缘故,所以,这才让他敢肆无忌惮的要价。“殿下,如今我手握十万兵马,哪怕是在我大唐立国之时,此十万兵马,也足够在高祖麾下封王拜相了,所以,如果殿下有诚意,请即刻上奏朝廷,请陛下赐封我为王,而后我李敬业保证立刻退金陵、润州、常州三地之兵。”李敬业见李弘看着自己笑而不语,像是在思量自己的条件,于是再次把自己的要求说了一遍。“封王拜相?当年英国公李勣,也不过是被先帝太宗赐为国公,而且,自大唐立国以来,还不曾出现过异姓王,徐敬业,你的野心也未免太大了吧?不过也好……。”李弘语气、神情都是轻松自然,看了看李敬业跟越王,轻松说道:“现在最起码我知道你们的野心了,最起码知道,你根本没把朝廷放在眼里,就算是给你封王拜相,到头来,无论是朝廷还是父皇,都会失了颜面。”“这么说来,殿下是不同意了?眼看着江南四城的百姓处于战乱之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而不顾了?”李敬业脸色沉了下来,冷冷的追问道。李弘又一次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盯着越王问道:“老六的替身谁找的,你们下江南,老六可曾知晓?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老六参与了多少?如实招来的话,或许我还会视情节,看看要不要送你们回长安面见父皇。”“李弘,你不要欺人太甚,就算是陛下亲临江南,也不会与我父王如此居高临下的说话,我们并非是臣民,我们乃是皇室宗亲……。”琅琊王李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声说道。“那又怎样?”李弘看着怒气冲冲站起来的李冲,好整以暇的说道:“帮着老六争夺太子之位,南下江南阻我回长安,怕是你们的目的,就是要我长留此地,或者是从这个世间消失吧?”“你……这是你自己的猜测罢了,我们来江南,难道就不能游玩儿?”琅琊王看着笑意盈盈的李冲,也觉得这个借口太蹩脚了,游玩儿哪里有往府里驻上一个折冲府兵力的?于是看了一眼李敬业,缓和了下语气说道:“我与父王私自调兵确实不对,但这也是因为,我们未曾料到扬州城如此混乱,为了自保,我才不得不出此下策,父王刚才还在说,让我去通告你一声。”李贞拍了拍李冲的手臂,示意他坐下来,静静的说道:“不错,确实是为李贤争夺太子之位,也确实找了李贤的替身,请殿下治罪。”李冲一惊,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越王李贞,他怎么会把实情告诉太子呢?“为李贤找替身是何目的?吸引我的注意力,还是等我与李敬业两败俱伤后,你们出来收拾残局,为老六积聚声望?”李弘继续淡淡的问道。李敬业这个时候也不愿意插话,他也很想知道,在越王李贞等人下江南后,自己在他们的计划里,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想知道,是不是自己很受器重,没有被他们轻视。越王李贞低着眼帘,不顾李冲的阻拦,继续平静的说道:“不错,李弘你没有猜错,为李贤找替身,是因为如果李贤私自离开长安,必然会引起陛下跟皇后的注意,如此一来,我们在江南阻止你的计划就不可能成功了,但为了在江南阻止你的计划能够成功,还又能为李贤积攒未来陛下跟皇后立他为太子的筹码,以及在民间的声望,我们就想出了找一个替身代替李贤下江南的计谋。”说道这里的时候,李贞控制着自己不看向李冲的眼神,因为这个计策,就是他提出来的。但让他感到心惊胆战的是,在他说道最后的时候,李弘的视线,却是缓缓从他身上移到了李冲的身上。“然后呢?”李弘带着玩味儿意味的语气问道。“然后就是诱你来扬州,利用你镇压李敬业的战乱时,帮助李敬业……而后移祸江东,嫁祸于李敬业……。”“然后等太子殿下消失后,你们再对我下手,从而达到一石二鸟的目的,即为沛王李贤争夺到了太子之位,也因为消灭了逆臣李敬业,为沛王李贤在朝堂、在陛下、皇后树立了声望,从而顺利被立为太子,而太子殿下则是被我李敬业所杀,你们为了搭救太子殿下来迟一步,只能是把逆臣李敬业绳之以法,或者是我畏于罪孽,而畏罪自杀,让所有的实情来个死无对证!”李敬业噌的站起身子,阴沉着脸看着越王李贞跟神色复杂的琅琊王李冲,质问道。“不错,就是如此,想来你从曹王那里,已经知道这些,问我,不过是为了证明我们之间是否有其他冲突之处,可对?还有什么疑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李贞叹口气,英雄落寞的说道。“没有了,我只是想印证下,我猜测的与事实有多远,看来跟我猜测的相差无几,带上来吧。”李弘扭头,冲满口喊了一声。随即,两具简单的黑色棺材,被几个兵士合力抬到了大厅外面,无声的放在了阳光下。“这是……?”越王看了看棺木,顿时内心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不知道这是給自己准备的,还是说,这两具棺木已经有主了?“一个是曹王叔,一个魏思温,不信你们可以去看看。”李弘坐在厅内不动。只是话音刚落,无论是越王李贞还是琅琊王李冲,或者是李敬业,一个箭步便冲了出去,奔向了那两具棺木。大厅内打开的窗户处,随着一阵振翅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巨大的飞禽,张开着比那窗户还要大的翅膀,缓缓飞了过来,待快要接近窗户时,两侧的翅膀开始回收。最后,海东青警惕着一双冷酷无情的眼睛,站在了窗台处,扭动着脖子,寻找着李弘。解下海东青如钢筋般的腿上那细管,拿出里面的纸条看了一眼,李弘脸上的笑意则是越来越盛,神色也是更加轻松了。海东青看着李弘脸上的笑意,再见李弘拍了拍左肩膀后,便意会的轻轻一阵翅膀,跳上了李弘的肩头,兴奋的看着厅外的几人。越王李贞跟琅琊王快步走到一具棺木前,伸手用力推了推,发现棺木并未钉死,于是再一用力,便把棺木板推向了一侧,低头一看,只见里面赫然躺着的是魏思温,而目光掠过脖颈处时,两人顿时感到脚下一软,差点儿同时摔倒在地。琅琊王毕竟年轻一些,看了看神情很安详的魏思温,扭头正好看见李敬业望这边打量过来,于是三人便无声的换了地方。“李明!”越王李贞看着安详的躺在棺木里,闭着双眼的李明,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兔死狐悲的感伤。看着躺在棺木里的曹王李明,脖颈处那简单缝合的伤口,便知道是被李弘砍了头后,再次缝合后,装进棺木的。李贞与李冲分居两侧,来不及细想这些细节,伸手探进棺木内,想要把棺木内的李明抱出来,給其换一具好一些、配的上其身份的棺木。随着曹王李明的尸体,缓缓从棺木内被抬出,就在李冲原本一手扶头一手扶肩膀,要抬出来时,身后响起了李弘淡淡的声音:“李敬业,给你,看看这个再说給魏思温报仇的狠话。”一张纸条被李弘扔给了打量着魏思温棺木的李敬业,而李冲在听到李弘的话时,顿时是一分神,原本扶着曹王头颅的手不自觉的一松,顿时曹王那原本只缝合了一层皮的头颅,像是一下子折断了一样,彻底耷拉了下来,甚至还在那晃动着。“早起的扬州城,凶肆(棺材铺)开铺者甚少,所以只能是先委屈曹王叔了,当我赶到时,韦超已经把他斩首了,你们也知道,韦超的父亲当年在曹王府为曹王叔顶罪,被流放到蒲州后,曹王也没照顾过人家,所以……就这样了。”李弘缓缓从厅内走出来,看着两人说道。李贞跟李冲同时回头,只见李弘的肩膀处,不知何时站立了一只巨大的飞禽,一双冰冷的眼神此时正死死的盯着,曹王折下去的头颅跟脖颈的缝合处,那发白的,快要腐烂的皮肉。“放回去吧,上好的棺木我已经派白纯去置办了,你俩再如此抬着他的尸体,我不敢保证我肩头上的这只扁毛畜生,不会对曹王叔脖颈处的皮肉动心。”李弘再次往前两步站定,低着头说道。像是配合李弘的话语一般,海东青冷酷无情的目光,一直就未曾离开那发白的脖颈处,在李弘话音刚落后,便仿佛有些不耐的在李弘肩膀上踩来踩去,一副对腐肉跃跃欲试的样子。越王李贞跟琅琊王相互望了一眼,再看看曹王那耷拉着的头颅,只好听从李弘的话,把曹王的尸体,再次放回棺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