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到村口了，林冉在路边扯了一根毛草，一边摇晃，一边还哼起了歌。许家惠瞄了一眼女儿，搞不懂她为啥还那么高兴，自己都恨不得将头缩到肚子里去了，一会见到人脸也不知道往那儿放。红山屯的村口是一条小河，驴车爬上一个小斜坡就算是进村了，首先进入视线中的是一所小学，今天刚好是周六，下午没有课，只有两个下乡的知青在宿舍里面晃悠，看见林冉他们的驴车，还站在门口看了两眼。现在正值秋收，居然有两个家伙窝在屋里没去上工，果然红山屯这个穷山僻野拢不住人心，连知青都是出了名的懒。驴车在大路上的一棵黄桷树边停下，走到这里后面就是小路了，驴车不好进去，只能用人力搬。之前在路上的时候一家人已经商量过了，村里有两家人剩得有空房子，已经说好去许大爷家买那间空院，一来两家都姓许，沾着点亲戚关系，二来他家的那幢房子空闲没几年，相对会好一些。将东西从驴车上面卸下来，许家惠看见已经有些没上工的老太太跟小孩子站在自家院子门口看向他们这边了。在这里从小生活到大，就算只是远远的看着那些人也知道回来的是谁，没过一会窃笑跟讨论声四起，听得许家惠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妈，你一直弯着腰干啥呢？快点给钱让驴车走了。”林冉从车上搬下最后一点东西，见她妈一直在那里当驼鸟，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被女儿叫了一声，许家惠总算是站直了腰杆，掏钱给驴车师傅。“妈，让姐跟明辉在这里等着，我们先去问问房子的事吧。”给了钱又在那里傻站，林冉看着只想叹气，今生他们是带着钱跟底气回来的，不求人不讨饭，有啥可丢脸的，要知道前世走投无路回村的第一件事就是跪在大舅家院门口求收留，一天一夜最后只讨到一个牛棚住。许家惠现在就是一个牵线的木偶，女儿点一下她动一下，看见林冉已经向里村走了，她也低着头默默跟了过去。“真的是许家惠那一家子呢。林冉，你们不是去城里享福了么？这次回来是探亲的啊？”两个老太太并几个小孩子站在院子前的竹林旁，看见走在前面的林冉呵呵笑。几个没事做的老太太平日里就喜欢八卦嚼舌根了，林冉没有理她们，看见许大爷的小孙女也在人群里，笑着对她道，“秀青，你爷在家不？”被叫的小女孩虽然跟林冉也很熟悉，但一年多没见了，难免有些生疏，所以才一直站在人群里，现在被叫了一声，心里放开了一些，从人群里走出来道，“我爷还在放牛呢，我奶在家。”原来许大爷还在外面帮村里放牛，林冉点了一下头，上前去拉住小姑娘的手道，“那我先找你奶吧。”三个人继续往里村走，竹林旁的两个老太太看着那远去的人影满脸的疑惑。“真是回来探亲的？”其中一个老太太发出了疑问，另一个却是轻笑了一声道，“一家大小都回来了，还要带着那么多东西，探亲就怪了，我看这是被赶回来了。”“也是。看刚刚许家惠那个怂样，头都不敢抬了。”刚开始说话的老太太看了一眼大路上，拉了一下旁边老太太的手，两人一前一后也往里村去了，打算去许老头家看个明白。许家的院门半开着，许秀青走在前面为两人打开了门，对着里面喊她奶，还说姑姑过来了。虽然许秀青嘴里叫的是姑姑，但两家人实际都是远亲，只是同在一个村，平时有什么事都相互照应着，关系还算近。廖大娘原本在屋子后面准备柴禾，听见孙女的叫喊，拎着一小梱柴从侧面来到了屋前。“小冉，家惠，你们怎么回来了？”廖大娘也挺意外的，放下手里的东西叫两人去屋里坐。“姑婆，专程来打扰你也挺不好意思的，就是有件事想跟你们商量一下。”林冉看见人笑着打了声招呼，这次走得急没有买什么手礼，按理是应该带点东西在手的，毕竟关系打好了以后才好办事。“小冉咋变得这么客气了，快点进来坐吧。”廖大娘招呼母女俩进屋，见着许家惠一言不发，心里也在想是不是在城里出了什么事，不过她暂时也没问，进屋里给两人提凳子。许大爷一家人品还算过关，再加上有亲戚关系在，不会像别的人一样看见人家好过就羡慕妒忌恨，看见人家落魄了就冷嘲热讽的落井下石。林冉带着母亲进去，坐下后先客气了两句，后面也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说想买他们家空置在不远住的那个院子。那个院子是许大爷亲哥哥的，不过他哥是个苦命人，媳妇儿子死得早，留下他一个孤寡老人，前些年也去了，留下的房子自然也是许大爷这个唯一的弟弟继承。她们要买房子，之前廖大娘还在想是不是在城里出了事，这下子可以肯定了。“家惠啊，你们在城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好好的怎么现在又掉头回村里来了？”当初走的时候可是说得挺好的，那边单位已经分了房子，一家人过去只要等上单位排号就将户口调过去，才一年多时间，怎么又回来了。“婶，我，我的命好苦啊！”许家惠终于开口说话了，不过眼泪也跟着一起流了下来，丈夫和女婿双双遇难，平时看着好像并没有什么，但心底怎会不难过，叹命运多舛，上天不公啊。许家惠边哭边将丈夫跟女婿遇难的事说了，廖大娘听着也是一声叹息，打发小孙女去将老头子叫回来，家里面这些大事她也是做不了主的，当然房子肯定可以卖，反正空着也是空着，不过话不能这么说，现在的买卖可是做不得的，一会商量看看怎么弄可以将房子过到她们名下。“姑婆，我姐跟明辉还在大路上呢，我想先过去将东西搬过来，省得他们在路上吹冷风。”林冉见事情差不多就想先将姐姐接过来，一会得下工了，人来人往免得给人看见说风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