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盒子长约四尺半,宽约一掌,桃木材质,没有着色,只上了一层清漆,漆下可见花饰般的符纹,隐约还能闻到木质残留的清香,拿在手里沉甸甸,相当有份量。开口在左端,有上方有一个拉把连在盒侧。“剑匣?”雍博文回头瞧了鱼纯冰一眼,轻轻一拉把手,就听啪的一声脆响,匣口启开,露出一排十个形状各异的尾柄,看起来大部分都不像是剑。“老土,这都什么年代了,我怎么会送剑匣这么没有创意的东西!”鱼纯冰白了雍博文一眼,探手握住第一个手柄,往外一抽。一把长剑!纯手工制造,剑锷处还能看到精金堂打造的。雍博文愕然看着鱼纯冰。“你习惯用剑砍人,所以第一个位置当然插的是剑啦。”鱼纯冰解释着,挥了几下,“这是江南精金堂做的,古法打造,融合现代工艺,放在古代,那就是一削铁如泥的正牌神兵利器。试试手感,我看你有一套相当威猛的剑法,怎么也得要一把好剑,就给你买了一把。对了,你那套剑法叫什么名字,也是你们天师北派的绝学吗?道家流派里,可是很少见这么威猛阳刚的剑法。”雍博文接过剑,挥了几下,觉得确实蛮顺手的,不过现代流水作业造出来的东西虽然很标准整齐,但比起古人造的真正好剑来,总觉得还是差点灵性。他当初曾在博物馆里看过一柄战国时期的青铜剑,长约四尺,薄如蝉翼,虽然只是躺在架子上,可满身都透着那么股子不安分的灵气,比起来这把精金堂打造的长剑就好像弱智与天才之间的差别。只不过那种好剑,在现代这个浮躁的社会,大抵是再也造不出来了。“不错,以后砍人的时候,不用到处现找家伙了。”雍博文赞了一句,对鱼纯冰的问题却是含糊了事,“我那套剑法不是派里,是爷爷以前学的,也不知是什么流派的,反正听爷爷说不是道家的剑法,应该是源自佛家,不过很好用,就拿来用用了。”所有问题,往爷爷身上一推六二五,反正他老人家已经转世投胎去了,也不怕找他来对质。鱼纯冰把这精金堂宝剑插回原位,握住第二个手柄往外一抽,道:“看看这个吧,这才是真正的……”“桃木剑?”雍博文看着抽出来的木剑脱口道。看起来,这真的是个剑匣。“没错,就是桃木剑,咱们中国的法师嘛,施法必用工具,所以放在第二个位置,记住了,不要拔错哦。”鱼纯冰连忙把桃木剑插回去,又去抽第三个手柄。一支组装好的单狙击步枪。鱼纯冰明显松了口气,托着步枪,得意地道:“这就是第三样现代法师必备工具了,远距离布符枪!射程一千二百米,法力驱动,通用所有符咒布设,操作简单,使用便捷,只需要把画好的符箓用卷弹器卷好,塞入弹舱,就可以了。来,借我张雷符。”雍博文掏出一张五雷正法符递过去。鱼纯冰从枪柄处抽出一个螺丝刀般细长工具,用前端如镊子般的夹口夹住符纸一端,扯着另一端,随即轻轻一按那工具把手尾部,那工具前端快旋转,飞把雷符卷成一个细长的小卷,把手里弹出两个细条,将符纸卷牢牢夹住后,塞进弹舱。卡的一声,轻轻合上弹舱,鱼纯冰举枪瞄了瞄,塞给雍博文,道:“打一枪试试。”雍博文接过枪,学着电影电视里看过的镜头,笨拙举起枪。手按在枪柄上,可以清楚地感觉到那上面刻着的符纹法阵。这个法阵将枪与他的身体连成一气,使他的法力源源不绝地涌入枪中,再自枪中流回身体,仿佛那枪已经变成了他身体循环的一部分。法力在枪体中流动,在某个地方遇到阻碍后,形成回流,那个阻碍非常薄弱,只需要促使法力轻轻一顶就能突破。果然是简单易使的好东西。雍博文走到窗前,将枪架在窗台上,半蹲下身子,歪着头,透过瞄准镜向外望去。刚刚入夜,街上灯火通明,虽然不是什么一级的大城市,但做为一个宾海渡假地,此刻正是热闹的时候。离着酒店不远就是海边沙滩。沙滩上依旧游人如织,只不过已经没有下海的了,他们三五成群地在沙滩上聚集着,或坐或躺或站,喝酒吃烧烤,还有人在喝歌,喧哗声穿透拍岸的波涛声远远扬上夜空。不知是谁买了烟花,正放着,五彩缤纷的花火在星空下肆意绽放。隐约间风中传来一个人模糊的呐喊,似乎是用了扩音器之类的东西,直接压倒了海滩上所有的噪音,“陆菲菲,我爱你!”沙滩上立刻掀起了一片哄笑声,有人在怪叫,有人在吹口哨,有人在鼓掌,热闹得仿佛在过节。雍博文心头一颤,恍惚间想了以前上大学的时候。那一年他大二,艾莉芸大三,新闻说是有几百年都难得一遇的流星雨。虽然是冬天,可晚上的时候,学校大操场上还是挤满了兴致勃勃的学生。几大堆篝火在操场上升起了,学生们围着篝火兴奋地玩闹着,喝酒吃烧烤,还有人大声的唱歌,往篝火堆中扔木块,溅起老高的火星,好像在放焰火,比过节还热闹。很多都是外校的学生,奔着男朋友或是女朋友跑来的,艾莉芸就是特意从学校跑来陪雍博文看流星雨。那时候两人虽然很亲密,但还没有点明相互之间的那一层关系,平时还是以姐弟相称,整个学年都知道雍博文有个美丽能干的小姐姐,不少色胆包天的师兄师弟还凑过来想让他帮着给牵线搭桥,那情书一堆堆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当然不能白干,少不得请吃饭或是给好处。雍小弟好处一样不落地全都收下,吃干抹净回头就把那些情书统统烧掉了。他一直很想对艾莉芸说那重若千钧的三个字,可无论是学过的法术符咒还是一肚子科学知识都不能给他哪怕多一点点勇气,把这三个字说出来。一直就拖着,可总也不能送给别的色狼不是?那一夜,流星雨没有来,只是接近黎明的时候,稀稀疏疏的几颗流星自天边摇曳而过。苦等了一夜的学子们纷纷跳起来,对着滑过的流星许愿。艾莉芸很认真地闭着眼睛许愿,雍博文很认真的盯着她的侧脸在继续积攒已经鼓了一夜仍然不太够用的勇气。将熄的篝火残光落在艾莉芸的脸上,映起一圈淡淡的光芒。在那一刻雍博文的眼中,这就是世间最美的景色,这就是千百年也难得一遇的美好。他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紧,有种想要扑上去抱住伊人的冲动。流星闪逝而过,所有人都轻松地放下手,长长吁着白气,开始审问身旁的另一半许了什么愿。艾莉芸问雍博文许的是什么愿。雍博文有些慌张,他刚才根本就没看流星,也没顾上许愿,只好转移话题,反问艾莉芸许了什么愿。艾莉芸笑着说她希望以后的日子能天天像今晚这样幸福浪漫。她的脸冻的红通通,不停地搓着手,看起来好可爱。雍博文问她是不是冻手,她红着脸点头,很期待地看着他。于是雍博文鼓起勇气掏出自己的手套递过去,说幸好我有先见之明准备好了手套。然后在心里大骂自己是个废物,不就是拉手吧,小时候天天拉也不在乎,怎么大了反倒不敢拉了,接着又有些困惑地回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敢拉小芸姐的手呢?这个问题让记忆力向来出色的雍博文很是苦恼,全没有注意到艾莉芸失望的神色。篝火熄了,流星走了,热闹了一夜的学生们倦了,纷纷散去。雍博文与艾莉芸并排往操场外走,在他们前面走着一对情侣,亲密的牵着手,头靠得好近,低声说着悄悄话。雍博文自小勤修术法,除了眼睛因为上学看书累到近视,其他器官都相当敏锐,前两人话虽然说得轻,可依然能听到。女孩儿在问男孩儿许了什么愿,男孩儿开始不肯说,可经不过女孩儿软语央求,只好说他许的愿是希望能爱女孩儿一生一世永不分离,女孩儿幸福地笑着拍打着男孩儿。雍博文忍不住转头看了看艾莉芸,却现艾莉芸也自转过头来看他,那双妩媚的大眼亮晶晶的,比冬夜的篝火温暖,比划破夜空的流星明亮,仿佛闪电,又仿佛利箭,一下子刺到了他的心底,让他在那一刻几乎窒息。鼓了一夜的勇气,就好像是气球里的气,被这一箭刺破后,突然爆出来,让他大声地吼了出来,“小芸姐,我爱你!”这一嗓子可真大,大半个操场上的人都听到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都愕然往这边看,随后就是哄笑,怪叫,口哨,鼓掌。眼前的景象,还真是似曾相识呢。人可真奇怪,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情况下因为偶尔的触景生情而伤怀。雍博文便觉得眼睛有些酸酸的,抬起头使劲眨了眨眼睛,仰望星空,无声地大喊:“小芸姐,你在哪儿啊?”突然间有种难以抑制的冲动,想要立刻赶回春城,赶到艾家去看个究竟,就算是艾家夫妇想要不辞而别,小芸姐肯定也会给他留下一条线索,让他哪怕隔着千山万水,也能找到她。鱼纯冰急不可耐地催促道:“喂,瞄那么久干什么呢,快点啊!我这还有其他东西介绍呢。”“马上!”雍博文深吸了口气,重新对着瞄准镜看了看,果断地扣动扳击。在枪身上受到阻碍的法力就在一瞬间迸射出去,将枪膛里的雷符卷射出。沙滩上一座玩蹦极球的铁架上轰然鸣响,电光四射,照亮了小半个夜空,引得沙滩上一片惊叫。